一般地講,花鳥畫中的實處,是以筆墨表現出來的部分,虛處則是筆墨未表現或未詳盡表現出來的部分。實處是虛處的基礎和依據,虛處又是實處的餘意與擴大。所以,虛處取決於實處,只有當實處給人以明確生動的感受時,虛處才可能使人得到有依據的聯想。花鳥畫中的虛實處理表現較為廣泛。在不同的藝術手法中,其含義及要求也是不同的。
只有當這些不同的虛實關係,都處理得十分巧妙合理,並能有機統一在畫面上時,才能產生巨大的藝術魅力。現在就幾方面的虛實關·系作些探討。白,是指畫面的空白、虛處;黑,是指畫面表現出來的實處。所謂「知白守黑」,是說,知道和理解畫面的空白是起著虛的作用,才能布置好畫面黑的實處。作畫在布置實處的黑時,也就是在布置畫面虛處的空白。所以,白是從黑而生,虛是從實而來。
如在畫墨竹時,待一桿畫好後,畫面上立即出現兩個不等的空白,這兩個空·白的形成,是由於畫了竹竿後才產生的。當竹竿畫好後,進而再畫枝葉,由於枝葉大小疏密不同的分布,畫面上又產生了許多大大小小的空白。這些富於變化的空白虛處,與已表現出對象的實處,共同組成了一個畫面。如果未布置竹子的實處的黑,當然就不可能產生虛處的白。未畫前的白,只能說明這是張未作畫的白宣紙
雖然宣紙的質量未變,但落筆後出現空白的白,就變成花鳥畫藝術上的虛處,它是有內容、有意義的,根本不同於未畫前的空白宣紙的白。那麼是不是畫面上出現的空白都表示著虛處呢?不能這樣一概而論。如勾勒玉蘭、梅花花瓣時出現的空白,這種空白則是表現玉蘭、梅花花瓣的質地,不宜與布置對象時留出的空白作同一理解。西畫在描繪花卉,除重點描繪所需要畫的花卉之外,還離不開對象的特定環境與背景。
如花瓶、桌子、臺布、窗戶,或坡地雜草、天空雲彩等都得要表現在畫面上。儘管這些背景只是花卉的陪襯,並不作重點描繪,但是無論怎樣提煉概括,卻不能完全捨棄,一筆不畫,空著背景,留著白底。這是西方繪畫的特點與要求。中國花鳥畫卻不然,往往是將背景完全省略,只提取所需要描繪的花卉。而背景是以布置對象實處時所產生的空白取而代之。這種處理背景的手法,是我國民族欣賞習慣所決定的
也是一種別具風格的虛實處理手法。通過這樣的虛實處理,不僅能使主要描繪對象明朗醒目,而且由於以空白虛處取代背景,給人以無限的聯想和回味。讀者可以根據實處花鳥的構圖,去聯想畫面空白虛處的環境背景;可以想像這些花鳥是在溪旁水邊,也可以想像是萬紫千紅百鳥爭鳴的一角;或許會使你想到是在奇巖怪石旁,也許會感到是某園林的一隅……這一切,均由欣賞者結合自己的生活去盡情聯想、回味。
倘若畫出背景只能告訴讀者這一特定的環境,而失去了更多的想像,這即所謂掛一而漏萬。所以,以空白虛處取代背景,從表面上看是一絲不掛,而從藝術效果上講,卻有千萬景物存在其中!如果這些空白的虛處,處理得高超微妙,其給人的意趣,並不遜色對實處的美的享受。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寫到:「此時無聲勝有聲」,這不是詩人無稽的誇張,而正是巧妙運用時間的空白,以虛代實的藝術處理手法,給人所帶來無聲勝有聲的實際感受。
雖然這種音樂中休止停拍的時間空白,不能與花鳥畫畫面虛處的空白相提並論,但其藝術效果卻是有共同之處的。停而不止,停中有音;虛而不空,虛中有物,這正是藝術對虛處處理的共同要求。又如在傳統京劇中,其舞臺背景往往是極其簡單的,有時只是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完全不布置實物背景,而以主人公的表情與摸擬動作讓觀眾想像其所處的環境與背景。這正如在花鳥畫中,簡略背景後呈現的空白虛處,由欣賞者自己去加以想像一樣。
我認為虛得過度,實處的黑就壓不住和支配不了虛處的空白,虛處的空白要歸就於實處的黑並在黑的視覺管轄與支配之中,只有這樣,虛處才不會感到空洞,虛而有物,空而有畫。如果虛處的空白不夠舒暢,並小於黑處實的支配能力,就會覺得侷促閉塞,這時同樣也是達不到給人以豐富聯想的藝術效果。至於虛處空白的形狀與疏密關係,更是關鍵。一般講,所留出的空白其形狀要不規則,忌圓、長、方、等腰、梯形,以不齊觚三角為美,其大小應有不等之變化,而排列則需有節奏感,只有這樣才能達到上述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