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聯歡
圖:來自網絡
時置「白露」節氣,儘管中午還是暑熱襲人,可是,早晚已是秋風送爽,清涼愜意。淺秋已經輕輕走過,仲秋踏著金風而來,記憶裡瓜果飄香碩果纍纍的故鄉便與我撞了個滿懷。是呀,秋日裡故鄉那些野果應猶在,不知道今天的孩子們還愛不愛?
秋天是一個收穫的季節,地處北溫帶黃淮平原的故鄉,這時節一些獨特的野果常常給我們青春年少的歲月,塗上了五彩斑斕的顏色,給我們的味蕾一種別樣的享受。
在農村長大的你,吃過「香泡」、「馬泡」等野果嗎?尤其是「瓜拉秧」上的那些小綠果,你小時候敢吃嗎?如果你見過並且熟悉這種「小綠果」,而沒膽量品嘗,那麼,此刻,我鄭重地告訴你:你的童年缺少冒險精神,你在養生上也吃了虧。
「瓜拉秧」,是豐縣歡口鎮的農村人對一種野草的稱謂,這種野草在很多地方的通俗的名字是「姥娘瓢」或「地稍瓜」,這種野草的名字居然有十幾個,不同地方有不同的叫法。其實,它的學名是「蘿藦」。
說真的,我最佩服的還是我們的父老鄉親最富有聰明才智和想像力。你看這種野果一旦成熟長長的藤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對生著若干個紡錘形像小瓜一樣的果實。請您閉上眼睛想一想,是不是一個個小瓜在拉著這種野草的秧?「瓜拉秧」,這名字,是多麼逼真,又是多麼形象!
「瓜拉秧」,在我的老家是一種非常普通的野草,也是最讓農家頭疼討厭的,它的根和種子都能繁殖。這種野草生命力極強,適應各種惡劣的環境,無論是高崗還是窪地,無論土地是肥沃還是貧瘠,甚至在磚瓦砂礫石縫間都能生長,一旦紮下根,便葳蕤成了一片洋溢著生命氣息的綠蔭。
這種野草,春天發芽,漸漸長出藤蔓,繼而開花結果,九至十月成熟。我的老家在豐縣東北部,離微山湖較近,在我的記憶裡,渠畔溝頭、低洼地塊遍是蘆葦,再加上沒有旱改水之前玉米是故鄉秋季的主要農作物,這些高杆植物,為這種野草提供了得天獨厚的生存條件。
從小學高年級到初中,每一年的暑假,我們都要跟著大人到莊稼地和蘆葦地裡清除「瓜拉秧」,如果不在幼苗的時候及時清除,一旦長大,不僅清除麻煩,而且會把莊稼纏得顆粒不收。尤其是蘆葦地,如果有一棵「瓜拉秧」將會爬歪一大片蘆葦。
那時候,我們村的蘆葦都用來編織一種出口日本的葦箔,如果蘆葦彎曲,將無法使用。所以,當時,我們暑假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玉米地和蘆葦地裡,薅這種野草。
接觸過這種野草的朋友都不會忘記:這種野草無論是葉、藤,還是幼果、根一旦薅斷,就會流出一種奶狀的白色液體,粘在手上黏黏的,風乾之後就會留下星星點點黑色的痕跡,還很難洗淨。
見多就會識廣,深究就會有所發現,也不知道是誰最先發現的,這種野草綠色的幼小的果實很好吃。那時候我的家鄉的生活還不好,小孩子不僅沒有零食,就是糖果也不容易吃到。
於是,我們就在蘆葦地和莊稼地裡尋找這種綠色的果實,一飽口福。俗話說:經驗大似學問。在採摘的過程中,我們便摸索出一套吃「瓜拉秧」上綠色果子的經驗。
這個小於杏核的綠果,只是像嫩黃瓜和菜瓜,脆卻不甜;杏核大小的,最好吃,甜絲絲,爽脆可口;大於杏核的則含有較多纖維,不好吃;如果已經長成紡錘形,裡面滿是纖維,就不能吃了。那些個吃這種小綠果的日子,點綴著我們物質貧乏的生活,同時,也給我們單調的味蕾塗上了一抹鮮活。
「瓜拉秧」的嫩果是好吃,它成熟的果是好玩的。收割莊稼的時節,一個個「瓜拉秧」的果實像羊角般掛在藤蔓上,由綠色變成黃色,再由黃色變成灰色,有的已經開裂,露出白色毛毛。
原來,這種野草種子的傳播,也像蒲公英那樣靠羽毛般的種毛把種子帶向遠方,完成它們子孫後代的開枝散葉,繁衍生息。
看到那些飄飛的白色的毛毛,我們異常興奮,便採摘一把成熟的果實,打開外殼,揪出那些宛若白絹絲亮閃閃的羽毛樣的東西,肆意奔跑著,盡情地把它們拋向天空,路長長,草搖搖,風暖暖。霎時,周圍便雪花般飛揚著「瓜拉秧」的種子,紛紛揚揚,飄飄浮浮,熙熙攘攘,我們仿佛走進了仙境。金風吹過,那些攜帶著生命的「羽毛」,懷揣夢想,悠悠地飛向遠方。
放飛「瓜拉秧」成熟的種子,吃鮮嫩的綠果,給了我們還不豐富的生活一些難得的慰藉,讓我們青春年少的歲月充滿了快樂情趣。
然而,吃了那麼多「瓜拉秧」上的小綠果,玩了那麼多羽毛狀的種子,自以為對這種陪伴了我童年、青春的普通野草是非常得了解啦。誰知那天散步碰到一個教生物的老師,指著這種野草說:這東西渾身是寶,藥食兩用,綠葉焯水後涼拌,不僅好吃,還具有清熱解毒,生津止咳等功效;成熟後的「果殼」,是一味中藥,消炎止痛,補肺氣,治咳嗽,還有補虛通乳的效果;根莖……
我愕然了,慌忙打斷他的話,急切地問:「真的嗎?」老師笑著說:「你百度一下,就明白了。」正如生物老師所言,「瓜拉秧」真的渾身是寶,藥食兩用,尤其是這種野草因為自身蘊含的白色汁液,能治皮膚病,具有一定毒素,所以,它很少有病蟲害,絕對是綠色環保營養全面的野菜。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果真如此,那些已去的歲月裡,我們春天拔苗,夏秋吃果,收割莊稼時,玩耍那些成熟的果毛,卻不知道它有這麼多的用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在物資越來越富足的今天,孩子們對「巧克力」「薯片」「薯條」等高檔零食,已經成了司空見慣的東西,誰還稀罕那些野生的「小野果」?
可是,對我們那一代人來說,「瓜拉秧」上的小綠果,是我們的喜歡,我們的愛,詩人席慕蓉說:「愛原來是一種酒,飲了就化作思念。」鄉村的那些「小野果」,猶如一支古老的歌謠,日復一日的彈奏在我們記憶的歲月流年,跳蕩的音符,流淌的是鄉村迷人的質樸,飄逸的是淡淡的鄉愁,給人的是濃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