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子》中有「恍兮惚兮」一詞,我們現在一聽「恍惚」一詞,就理解為精神散亂,昏頭昏腦。
其實,「恍惚」是指心性光明的境界,我們姑且不用繁瑣的訓詁學來解釋這兩個字,單就字形,便可看出「恍」是豎心旁加一個「光」字,「惚」是豎心旁加一個「忽」字,兩字意謂心地光明,飄散自在,活活潑潑,根本不是顛三倒四,昏頭昏腦。
正解、誤解是否也是一體兩面的衍生?
詞有誤解,名言也有誤解。
比如有人喜歡引用拿破崙說的「拿破崙的字典裡沒有難字」。乍聽很有氣魄似的,其實,拿破崙就太「自是」,所以變成拿破了輪,結果還是要失敗。只引用拿破崙的話,沒有看到拿破崙的一生,拿破崙有他偉大之處,但在戰功上他是像項羽一樣的人物,並沒有真正的成功。他的字典裡面沒有難字,那就是老子說的「自是」,「自是」的人身居高位則容易剛愎自用聽不進有益的意見。
所以,成功果然很難,老子曰:「不自是故彰」,人不自是,才能開彰大業並守持住。
《金剛經》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真正學佛學道,關鍵還是不要「自是」,不要「著相」,只要到某一階段,必然變化氣質,心境開朗,雖不能返老還童,至少也能心境平和、身心愉悅。
二、
一般來說,我國北方民風,溫柔敦厚,樸實無華。方方正正,頂天立地的仁道文化,往往由北向南發展。而思想跳脫、空靈優雅的文化,則誕生於南方之地較多。
孔子的文章章法,是屬於齊魯文化的傳承,具有北方樸實敦厚的氣質。老子的文章,瀟灑而有韻律,具有南方文學的風格。
包括楚辭,以及詞賦等華貴美麗的文學作品,出於南方較多。後代思想的發展,修道、修佛的老莊、禪宗也在南方較多。
三、
我們知道《易經》是儒家「四書五經」裡的「五經」之一,歷代都是儒家學者必讀書目,孔子讀《易》都因為反覆翻看太多次導致「韋編三絕」,就是把串聯《易》這本竹簡書的皮繩翻斷了好幾次。古代的書是竹簡書,一般都用皮繩串聯起來。
其實「老莊」與「孔孟」之道,追源溯流都是從《易經》的淵源而來。
老子每舉事例,即正反兩面都說到,這就是「一陰一陽之謂道」的作用。
《易經》,是哲學中的哲學,經典中的經典。它認為一體都含兩面,兩兩分化,便成多面。
像曲直之間,老子指出「曲則全」,就是在特定情況下曲比直要更好。比如善於言詞的人,講話只要有一些曲轉就圓滿了,即可達到目的,又能彼此無事。若直來直往,有時傷人,事還行不通。不過曲線當中,當然也須具有直道而行的原則,老是轉彎,便會滑倒而成為大滑頭了。曲直之間有如兵法的運用,如嶽飛所說:「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老子又說:「察見淵魚者不祥。」真正懂《易經》的人也有一句話叫「善易者不卜」,真正通《易》的人不會給自己算卦,也不願意做什麼未卜先知的人,他們知道「卦」是會變的,不是固定的,預測並不是預知。
人何必需要前知呢?萬事還是不要前知,人生才富於追求的意味。
四、
秦漢以上的思想、學術,道與德兩個字,往往是各自分開的。道,是形而上的「道」,它與形而下的「德」字對稱。德,是代表用,德者,得也。德是良好行為的成果。
只有好句,不能構成一篇好詩,有好句無好詩,便非好文章。好的文章是全面的,絕不能拿一句來代表全體。我們讀古書同樣容易犯此毛病,往往斷章取義,抓住一句好句子,忘記了全篇的大義所在,所以不能透徹了解,不能融會貫通。
讀《老子》不要把它一句句地讀,要完全了解它的宗旨,以原書原文來理解它本身,就可融通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