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儒林外史》,全書五十六回,二百多個人物,每一回都有許多吹牛的場景,許多人物都精於吹牛之道。不管什麼行業,不管什麼場合,只要有多人之間的對話,就一定有人吹牛,而且手段各式各樣。
在大家都熱愛吹牛的情況下,還是有幾個出類拔萃的精英,一提到他們的名字,讀者就會立刻想到「吹牛」二字。比如嚴貢生、匡超人、牛浦郎,就都屬於這樣的精英,才學人品都很差,卻極其善於自我吹捧。他們三個是《儒林外史》中最臭名昭著的小人,卻也是吳敬梓塑造的最為成功的諷刺對象。
一、虛構關係的嚴貢生
嚴貢生吹牛的特點,就是虛構與朝廷官員的關係。當嚴貢生初遇張靜齋、範進時,一開口就說「與我這湯父母是極好的相與」,後來又說湯知縣剛到任就對他另眼相待,「就像相與過幾十年的一般」,再後來又說到湯知縣特別賞識他的兒子,甚至還要關心他兒子的婚事。嚴貢生在張靜齋、範進兩位舉人面前,誇誇其談,自吹自擂,如果沒有後來的故事,我們差點都要信以為真了。
沒過多久嚴貢生就東窗事發了,被他訛詐欺凌的王小二、黃夢統,一紙訴狀告到了湯知縣那裡,湯知縣非常生氣,隨即下令差人抓捕嚴貢生到案。可見這位湯知縣與嚴貢生並不是什麼「極好的相與」,兩人甚至連朋友都不是。嚴貢生之前對張靜齋、範進所說那許多自吹自擂的話,自然也都是無中生有,都是虛構出來的。
嚴貢生後來大鬧船家,僅僅為了不給船錢,恬不知恥的胡說八道,肆無忌憚的吹牛。價值幾文錢的雲片糕,被他吹成了價值幾百兩銀子的藥,連製藥的材料都是在上黨做官的張老爺、在四川做官的周老爺,千裡迢迢給他帶回來的。他還要寫帖子,把那偷吃雲片糕的小廝送到湯知縣那裡,打他幾十板子。不知道張老爺、周老爺是否認識嚴貢生是誰,恐怕湯知縣要打也是先打嚴貢生板子。
二、吹噓學生的匡超人
匡超人吹牛,主要體現在他得志之後,他的手段更為奇特,自己的官職沒什麼可吹的,他就吹噓他的學生。匡超人在京城考取了教習,芝麻綠豆一般大小的官職,竟然在朋友面前大吹特吹:「像我們這正途出身,考的是內廷教習,每日教的多是勳戚人家子弟」,「學生都是蔭襲的三品以上的大人,出來就是督、撫、提、鎮,都在我跟前磕頭。」他一個小小教習,有什麼資格去給三品以上的大人當老師,吹牛吹得不著邊際了。
匡超人進京路上遇到了牛布衣和馮琢庵,對著他們又是一頓狂吹:「我的文名也夠了」,「弟選的文章,每一回出,書店定要賣掉一萬部」,「不瞞二位先生說,此五省讀書的人,家家隆重的是小弟,都在書案上,香火蠟燭,供著『先儒匡子之神位』。」匡超人的吹牛,簡直就是毫無底線可言,可以說天有多高,他就有多不要臉,最後竟然還自稱為「先儒匡子」,被當場揭穿卻還要強行爭辯,殊不知他自己早已成為別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三、冒名頂替的牛浦郎
嚴貢生和匡超人好歹還是靠著一張嘴來吹牛,牛浦郎就更卑鄙無恥了,他覺得光靠嘴吹牛太費勁了,乾脆冒名頂替已經死了的牛布衣,搖身一變自己當起了名士。正因為如此,牛浦郎最終擊敗了嚴貢生、匡超人,獨佔了《儒林外史》第一等下流人物的稱號。
牛浦郎的行事風格,總離不開一個「偷」字,他原本就是一個手腳不乾淨的人,總是幹著些小偷小摸的勾當。牛布衣贈送給老和尚的箱子,牛浦郎卻撬開鎖把一冊詩稿偷了出來,還說是「三討不如一偷」,可見這就是他的做人準則了。牛浦郎要做牛布衣,需要刻一方印章,於是從店裡偷了幾十個錢,然後去找刻圖書的幫忙。由此可見,牛浦郎就是一個品行不端的市井小人,偷東西倒成了他的正經事。
董知縣因為仰慕牛布衣的才華,專程到甘露庵裡尋訪牛布衣,牛浦郎卻要冒充牛布衣,騙董知縣到他卜家去尋訪他,並在眾人面前羞辱了卜家兄弟。自此以後,牛浦郎無論走到哪裡,逢人便會搬出董知縣來,董知縣儼然也成了他「最好的相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