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縣川劇團樣板戲學習班留影
1976年12月何希凡組織的水庫工地文藝宣傳隊在鹽亭縣富驛場像館合影到了1977年下半年,我高中畢業已滿兩年。既然推薦無望,就想去當兵。那一年部隊的領導知道我還可以舞文弄墨,可以吹拉彈唱,決定把我招去給首長寫東西,就連體檢中被檢查出頸部有神經皮炎,也被他們幫我過了關,可惜最後還是因為養祖父的問題被別人舉報而斷了從戎之路,前途問題在我這裡已經是路路斷絕了!養父母早在我讀高中那年就為我訂了婚,20歲剛過的我在成家和前途的十字路口已經沒有從容選擇的機會了。好像真的是天無絕人之路,我最早看到《四川日報》刊登的全國恢復高考的消息,就開始找複習資料,在繁忙的水庫工地上熬夜進行地下複習。不久,母校領導和老師認為我讀書時成績還不錯,就組織了一部分同學回校在老師輔導下複習,但好景不長,水庫工地領導找到了學校,說學校把人叫走了,正常的生產就無法進行。當時《人民日報》也發表了題為《複習生產兩不誤》的文章,在這樣的壓力下,學校被迫放棄了輔導複習。水庫工地的領導對我說:你要知道,就算你考上了,我們不同意,你也不能去上學。因為推薦的慣性太強大,我只好又全身心地投入水庫工地的需要。又過了一段時間,無條件支持高考已成為全社會共識,凡是阻擾高考都是不光彩的行為,我們才得以重返學校複習,但此時距離高考已經很近了,我又一次受到了水庫工地領導的忠告:你如果要去考試就必須考上,不然水庫工地就不要你回來了。這樣的折騰一直延續到走上考場的12月8號、9號。因為考生太多,兩人共用一張課桌,為了防止作弊,課桌上面懸空牽著繩子,再用黃色的紙糊在繩子和桌子上隔開同桌。因為兩年的精力都耗費在掙表現和無端的阻擾上,在兩天緊張的考試中,除了語文、政治最有自信以外,整體上倉促應考的結果可想而知,但最令我意外的是,連政治老師聽了我的政治考試答題情況都認為一定會是很好的成績,但後來才知道我的政治成績僅有至今也不服的36分(如果政治成績及格,我是一定能上大學線的),高考上線的名單果然沒有我,好不容易盼來的恢復高考瞬間又讓我走向了幻滅,「心似箭穿」在那時實非虛言啊!我的親生父母聽說有幾個與我一同參考的落榜者想去自殺,也擔心我想不通而尋短見,特意讓我的二哥來勸慰我。沒想到就在那年臘月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水庫工地指揮部住地開著高音喇叭唱歌發洩,跑調的歌聲夾帶著哽咽,淚水淌滿了雙頰,忽然房東家的小姑娘高聲叫我快去聽廣播,說廣播裡正在說到我。等我跑過去,幸好聽到了第三次廣播,說我上了中專的線,要我次日早上趕往縣城體檢。我瞬間呆住了,或許範進中舉後的神經短路就是我當時的樣子,與我同在水庫工地的好朋友陪我連夜回到家裡告知養父母,又和養父趕了十幾公裡夜路去告訴我的親生父母和哥嫂們。到縣城體檢後,經過了幾個月的漫長等待才收到了南部師範文史專業班的錄取通知書。1978年4月我們終於入學了,天天學唱《我們是光榮的人民教師》這首歌,就感到自己已經是人民教師了,心理升起了幸福感和自豪感。那時學校還是沿襲了「文革」十年走「五七」指示道路的慣性,要我們帶上背篼、鋤頭等勞動工具,入學後首先就是到嘉陵江邊大戰河灘,我們用那些堅硬而光滑的大卵石圍起了堤埂,再背來沙土鋪成河灘地。學校那年種了40畝紅麻,入學後的第一篇作文便是《戰河灘》,後來紅麻獲得了豐收,我們又寫了《豐收的喜悅》。不過那時在學習上從來沒有放鬆,雖然是中師文憑,但到底是通過高考讀上了中師,而且基本按照大學專科的課程設置,上課的都是功底深厚的老師,他們的精彩講授激發了我們的濃厚興趣,我寫的作文多次被老師編入優秀作文,幾十年後,老校長竟然還記得我的那些作文題目。雖然高考之夢幻滅了,但學習的路總算沒有斷絕,而且畢業後分配了工作,當上了教師,高考之路也給予我不錯的饋贈,但上大學的夢算是徹底破滅了,命運已經把我定格在小學教師的人生坐標上。1979年9月我被安排到高中母校頂崗實習一個學期高中語文,1980年初被分配到南部縣的重點小學大橋小學,學校領導安排我任教小學四年級語文,當班主任,兼上初中81級兩個班的歷史課。因為在師範學校還算優秀的學習歷程,加上年輕人的輕狂,我感到自己被大材小用了。雖然還是認真工作,但心裡裝滿了委屈,對校長的安排時時流露出不滿情緒,而沉著老練的校長已經打定主意要我長期教小學。沒想到,年長於校長的副校長經常「偷聽」我的講課,很是同情我的不滿,新學期開學後,他趁著校長到縣城開會就單獨發出通知,安排我任教初中83級2班新生的語文課、當班主任,待到校長開會回來,既成事實已無法改變。初中83級2班的學生對我的擁戴和家長對我的關愛都讓我初嘗了當教師的甘甜,學區內不時有語文同行以觀摩學習的名義來聽我的課,更讓我覺得已經人盡其才,就連校長聽說我的課很受歡迎也流露出對我曾經工作安排的悔意。然而我還是不打算繼續在這所學校工作,我想回到我的家鄉,特別是我曾經初中複習的母校,那裡有我的老師,有我的同學,他們都歡迎我回去。1982年8月,我如願調回這所區所在地小學——伏虎小學,校長安排我任教剛招收的初中重點班,領導和同行老師聽了我幾堂課,對我很是讚賞,又對我當班主任的盡職盡責特別滿意,我工作起來也就更加起勁和賣力了,我很快在整個學區小有名氣。1983年全國首次對沒有大學文憑的中學教師進行教材教法考試,據說不合格者將被取消中學教師資格,我們都面臨很大的壓力,但學區教辦領導點名要我這個應考者對全區應考的中學教師作考前輔導,我真擔心連自己都考不好,如果輔導砸了,我怎麼向領導交代。好在那一年我的考試成績在全縣名列前茅,所以1984年再一次安排我作考前輔導。就在這兩年,南部縣新成立的教研室在全縣掀起了課堂教學改革熱潮,以至於成為整個南充地區教育界的熱點,南充地區教育局和教科所策劃在南部縣搞一次教改現場會。為了遴選現場會執教老師,縣教研室專家們跑了好幾個學區,結果繞到我們學校來了,學校領導建議他們聽一聽初中年輕老師的課,我那時已被學校安排教初中畢業班84級1班的語文課,正要講司馬遷的《陳涉世家》。我除了儘量體現教改精神,也努力體現教師的基本功。那天下午專家們聽了我的第一節課後,教辦主任就給我透露了專家對我的課很滿意,當我上完第二節課,我明顯感到了專家們喜形於色。晚上的總結會上,教研室主任吳璧老師一時興起,就借那段時間正熱播的武打電影《自古英雄出少年》來總結我們的課,我也被確定為教改現場會的執教老師。1984年春天,整個南充地區來了很多領導和前輩聽我所執教的吳伯簫散文《菜園小記》,他們對我給予了極大的鼓勵,南部縣教研室還專門出了教學簡報,我就因為教改而在南部縣也小有名氣了。有了這樣的時來運轉,南部縣文教局領導直接表示要調我到文教局工作,縣人大、政協、公安局都想要我去搖筆桿兒。我的母校南部師範舉行畢業典禮,據說文教局領導為了證明南部師範在「文革」後培養了不少高材生,就特別講了我的例子,母校老校長聽得笑逐顏開,不久後當他在校門口見到我,就直接表示要調我到母校任教。1984年10月,我正式被調回母校,開始了中師生教中師的教學生涯。當我的教學受到學生歡迎和領導好評的時候,我受難的日子也就同時開始了。那些有大學文憑的同行很是不服氣,教工食堂成了他們非議貶抑我的主要場所,我痛切感到自己的生命尊嚴受到了嚴峻的挑戰,但沒有文憑的事實又讓我沒有任何招架之力。為了起碼的人格尊嚴,為了平等的生存權利,我不得不走上帶血帶淚的獲取文憑之路。1985年,我先是準備報考四川省教育學院中文本科離職學習兩年,當準考證發下來之時,校長找我談話,他非常支持我繼續學習,但不同意我離職深造,希望我報考函授本科。我接受了校長的建議,就在這年考取了南充師範學院中文系五年制本科函授。學校大多安排寒暑假集中學習一個月左右,講課老師既有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也有才華橫溢,講課特別精彩的年輕教師。有的老師與我同齡,有的老師卻和我的學生年齡相仿。邱永旭老師那時剛從華東師大畢業就來給我們上課,他看上去比我的學生更顯青澀。我已經當了幾年老師他才參加高考(如果當年政治不是36分,何希凡極有可能成為邱永旭的老師),而我為了生命尊嚴參加函授學習卻當了他的學生,命運的錯位更加刺激了我的努力。老師講得精彩,我們聽得入神,生怕聽掉、記掉了一個字,因為那是上帝對我們的補償,是命運對我們的慰藉。我不僅認真學習,回到工作崗位上,每天早晚就背誦閱讀我的功課。我的教學沒有因此受到影響,而我的腹笥卻在不斷得到充盈。五年下來,我不僅被評上了優秀學員,畢業論文被評為優秀論文,而且在畢業典禮上的發言給老師和同學們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也當上了南部師範的語文教研組長直至教導處主任,在上好課的同時還寫了一些文章發表,也獲得了不少獎勵,也因此而在南充地區的中師語文教師中小有名氣,曾經有一些條件更好的學校想要我,一些黨政部門也在準備調我去。看來文憑於我的意義已經不是單純的尊嚴可以涵蓋的了。1992年下半年,我在南充地區教科所開會,趁晚飯後去中文系拜訪已擔任了副系主任的老師,老師知道我的函授學習成績比較優秀,也聽說我在南部師範幹得不錯,就提出讓我考慮回中文系工作。我從來不敢有這個奢望,但既然老師提出來了,我就非常渴望能有這個機會。1993年7月,在中文系幾位領導和老師的極力推薦之下,我順利調到了四川師範學院中文系任教,我這個高考落榜者奇蹟般地走上了大學的講臺。先是到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訪學一年,幸運地得到了中國一流學者朱金順、王富仁、郭志剛、童慶炳等幾位老師的悉心指導,然後於1994年9月開始了我的大學教學和治學生涯。對於已過而立之年的我而言,當時最為迫切的是多出學術成果,早一點評上高一級職稱,但我清醒地意識到,一個大學老師即使評上了職稱,如果上課不受學生歡迎,像我這樣的低學歷者是很難被大學認可的。我暫時不考慮將重心放在學術研究上,而是認真手寫了全程的《中國現代文學》講稿共13本,約50多萬字。低調自有低調的好處,我的講課首先得到了94、95級學生的熱情支持,他們對我的高度評價令我的老師和領導們深感意外。但我卻又一次遭遇了學歷的困境。有的老師知道我的學歷後,就認為我肯定是憑著拉關係才走上了大學講臺,有一次我到教務處去開教學秘書會,當我老實告訴了處長我原來工作的地方和學歷後,處長頓時由最初的熱情轉為令人難以忍受的冷淡。那時雖然也感到了尊嚴問題,但我的資歷確實不足以支撐我抗辯的底氣,我唯一的選擇就是用努力和實力證明自己。後來在全校的幾次活動中,我的表現得到了一些領導的認可,那位處長也很快轉變了對我的態度。我的講課也受到了歷屆學生的持久歡迎。錄播精品課程《風雅文化》
何希凡的其他,戳↓↓↓
西華師大何希凡教授給兩所涪江路小學寫的賦:佳作頻出嘛
何希凡教授的賦和雙女石公園都膩害的樣子
西華師大群賢傳系列之2:爆一爆何希凡教授那些事
教授也需要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