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假設,想一想是可以讓人興奮的,就是假如讀書比其他學習方式更能夠提高考試成績的話,那麼,不用超過五年,我們就很可能成為世界上新的閱讀大國。但這個假設本身的問題讓我失望得很,因為直到今天,我們也沒能從理論上或者實證上說明,讀書更能提升考試成績。儘管也有不少的學校與個人一直試圖在教人相信:通過讀書,學生的學習成績就有了大幅度提高,但這樣的話說出來你要不要信呢?我是不相信。最先讓我產生這方面的疑惑的,是美國著名的閱讀推廣人吉姆·崔利斯的《朗讀手冊》——一部迄今為止我最感興趣的教育類專著。那裡面寫到了一個讓我疑惑的故事:波士頓地區所羅門陸文堡中學那名叫託馬斯·P·小歐尼爾的校長,使用簡單的閱讀方法,將該校成績從最後一名提高到第一名。那個簡單的閱讀方法就是,「每位老師負責一間教室,以10分鐘的朗讀開始每天的學習,和放學時的10分鐘默讀相呼應」。對於將這個簡單的辦法與這個很不簡單的結果完全對應起來的說法,我是有點不以為然的。當然這只是我的疑惑,因為崔利斯先生並沒有在書中交代清楚所羅門陸文堡中學究竟是怎麼考試學生的。我敢肯定的只是,假如是按照我們的考法,那幾乎可以算得上瞎說。舉幾個很多人都已經知道並相信了的例子來說,讀書讀得比較多的作家,就不一定寫得好小學生的考場作文題;讀書讀得比較多的文科教授,也不一定就蒙得對小學語文試題的答案。這說明,考試雖然也能夠考出知識與能力等級,但一般的知識與能力在這樣的一些考試中卻並不怎麼通用。換言之,這樣的考試基本上需要運用它專門的、獨特的知識與能力。這個專門、獨特的知識與能力,就是我們通常說的應試知識與應試能力。它跟你是不是作家關係並不大,跟你是不是文科教授關係並不大,跟你是不是個讀書人關係也不大。事實是,一個從來就不要讀書的人,也能考得很好的學習成績。這只是從實踐層面考慮,再從理性上估量一下。按照道理,書這個東西被人讀下去,得益最大的應該是讀書人的精神才對,就像飯被人吃下去,受益的主要是吃飯人的身體。當然除了讀書長精神與吃飯長身體外,讀書、吃飯與人的考試成績多少也扯得上一點關係,比如吃飯可以長供學習與考試用的大腦與體力;讀書也可以長對學習與考試有用的知識與能力。但如前所述,這點關係與用處,一定離我們的期望很遙遠,很多時候它們甚至可以忽略不計。所謂術業有專攻,攻分數與攻讀書,結果就很難說殊途同歸。如果特例可以不計,普遍地來講,讀書最糟糕的結果很可能是要以考試成績下降一個層次為代價——假如在讀書之外,我們並不補足學習時間的話。由此我很敬重一些明知讀書可能不僅於學習無益,反而還會耽誤一點學習,卻依然立志讀書的學生以及立志讓學生讀書的老師,因為這裡面絕不只是一個興趣的問題那樣簡單,它需要智慧,也需要底氣。我這樣說,好像影響很不好,例如會讓一些本來不喜歡讀書的人更加不要去讀書。但與其自欺欺人地給他們設一個圈套,哄著他們去讀點書,然後讓他們從讀書當中得到很大的失望,結果說不定從此更加鄙視與痛恨讀書,那就不如先將話說清楚:讀書這個事,意義很大是不假,但實際的作用卻並沒有一些人想像與宣傳的那麼大。真要讓讀書的作用迅速地巨大起來,辦法也不是沒有,比如直接去讀教學參考、教材解讀,或者把所有用來讀優秀文學作品的時間,用來讀一些優秀作文書。
九畹村記:
村名九畹,語出《楚辭》:「餘既滋蘭之九畹兮,又樹蕙之百畝。畦留夷與揭車兮,雜杜衡與芳芷。」
九畹村外,吾班書屋,是吾班一個實體小書屋,也是一個語文教師心中的語文桃源。
檔案:
鍾世華,鄉村語文教師,有關語文教育的思考及雜文隨筆,散見於《人民教育》《中國教育報》《中國教師報》《語文建設》《新課程評論》《湖南教育》《初中生》《雜文月刊》《愛你·教師文學》《書屋》等,文章被《特別文摘》《山東教育》等刊物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