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在演變和發展過程中,民族同化過程中的風俗滲透表現出嚴重的衝突。有論者把同化問題考慮得極為簡單,認為這是一個原有差異的民俗在流播過程中,因互相影響,逐漸消除差異而趨一致的過程。其實,這個過程是一個複雜而又漫長的過程,其中最主要的是地理環境及經濟發展水平決定的生活方式的相似性。如果沒有這種相似性,沒有相似的生活方式,那麼不同民族、地域的人們因長久而頻繁的交往或一種族長期統治另一種族,只能是各自民俗中的極少部分趨於同化,而各自根本上的民族特性不會同化。
大家知道,中國的漢族與蒙古族,一個是農業型文化,一個是草原型文化;一個是農耕生活方式,一個是畜牧生活方式,這兩個民族在民俗文化中都保持著自己的特色,千百年來,相鄰共處,地域交往,衣食住行,婚喪嫁娶,時令節俗,娛樂遊藝,民間信仰都存在著各自的特色,即便在蒙古族入主中原,建立元王朝統治後,也無法把漢民族同化,而是在民俗的許多方面,自己受到漢族文化的深厚影響。同樣,滿族人入主中原,建立了長達幾百年的清王朝,也曾用行政手段,甚至武力想把漢人同化,結果是滿漢同風,又各自保留原有的特色。
究其原因,是因為元、清王朝建立在中國這塊農耕的大地上而不是廣闊的草原上。王朝依賴的經濟基礎是農業自然經濟而不是畜牧經濟;它的經濟生活方式是定居的封建農業經濟生活方式。而不是遷徙不定的遊牧民族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生產力水平和經濟發展水平所決定的。以飲食、服飾的民俗文化事象為例,中西文化原來存在著很大的差異。
中國民俗講求「天人合一」,崇尚被環境(包括地理環境和人文環境)所包容,與環境相融合;西方民俗文化的「內核」是以自我為中心,以標新立異為榮耀,以環境作為自我的襯託,強調突出自我,這兩種觀念的衝突和對峙存在了好幾千年。在中國改革開放新的歷史發展時期,東西方民俗文化出現了一些趨同性因素,但是,要使整個世界民俗文化同化,則是相當遙遠的事情。相似的社會生活方式,一方面是由地域環境決定的,在經濟發展緩慢,生產力水平相對低下的舊時代,尤其如此。
民族同化是個相當複雜的問題,從歷史上看,從商周開始,由於統治者「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妄自尊大的影響與日俱增,南北各族的經濟、文化不平衡造成的「華夷之別」日益明顯。漢、唐相遞,武功顯赫,文治彪炳,中原封建王朝創建了輝煌的封建文化。然而,中原王朝即使是盛極之時,對北方也不免時有鞭長莫及之感,雖在名義上置衙遣吏以控制諸「夷」。實際權力則往往僅達於少數通衢重鎮,多數土著聚居的僻遠之地仍停滯於「自有君長,莫能相一」的局面。
一旦到了集權勢衰,甚至中原板蕩之際,中原王朝自然無暇他顧,只好聽任北疆各族互相爭雄而此消彼長。與此同時,散處在北國的許多土著民族,則恰恰是長期被「不足待以仁義」的民族歧視壓抑在原始氏族制度的落後狀態下。不難想見,這種政治上行為統一而經濟、文化實則未統一的局面,被人為地延續下來,不僅妨礙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全面繁榮和進步,還阻斷了各民族民俗文化的滲透與同化之路。
從漢代到唐代,北方的夫餘族先興於松花江畔,建立起高句麗王國,歷時七百多年。儘管它自身不斷接受了中原封建文化的影響,渤海之世甚至出現了「車書本一家」的封建化的趨勢,它卻始終未能全面衝擊中原王朝力圖保存的「華夷之別」的鴻溝。直到遼代興起,已較多受到盛唐文化影響的契丹民族,順應了興於北方已久的社會變革潮流,又佔得了奪取燕、雲之地的封建制度遺產等諸多有利條件,才迅速成就了一統北國的宏圖。
契丹立國、遼代文化興起之時,首先進行滲透與交融的就是民俗。阿保機力改契丹「其富以馬」的舊俗,「專意於農」、「程以樹藝,諸部效之」;至太宗德光,更相繼以腹地「以事耕種」,經過幾十年的努力,出現了「積粟數十萬斛,鬥米數錢」的情況。細加梳理,不難看出其中風俗文化滲透的源流:
首先是遼代文化對於突厥文化的汲取。突厥文化較早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比契丹更早進入階級社會,有文字、官制、刑法,並與北朝統治集團通婚而較多引入了中原民俗文化。其次是遼代文化對於回乞文化的汲取。回統在唐天寶年間強盛,即與契丹發生了頻繁聯繫。遼太祖淳欽皇后為回統之裔,子孫並代相嫁娶而形成了後族屢世左右遼政的特殊地位。聖宗後菩薩哥曾以設計宮殿、車鉻、浮屠新巧而名彰,道宗後蕭觀音曾因善琵琶,能制歌詞而擅寵,表明回乞之裔在遼代文化中一直是一股特別活躍的力量。
再次,則是遼代文化對於渤海文化的汲取。遼滅渤海後置東丹國於其地,以太子倍主之,設左、右、大、次四相兼用契丹與渤海人物,「一用漢法」。東丹王倡尊孔,工遼、漢文章,以多才多藝成為契丹建設新文化的先行者,影響久及子孫後世。中原傳統漢文化發展至唐代,經籍充棟,百體皆備,自契丹大字之作直至「華夷同風」口號之提出,高度發達的漢文化無疑對遼起著最重要的作用。再則是遼代文化對於佛教文化的汲取。佛教東漸後,久經消化、改造,天台、華嚴諸宗競出,漸與華夏傳統文化融會,而在文學、藝術、哲學諸領域成了漢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影響如水銀瀉地。遼自阿保機於唐天復二年(902年)築龍化州城時「始建開教寺」以供佛,爾後重浮屠之法,以僧為帝師,延僧參朝政,佛學風靡朝野。
綜上所述,在遼代時有「華夷同風」之說,可見是重要的民族同化與風俗滲透之時,其間儘管有政治、軍事等諸種因素的交融與促進,但契丹族在文化上汲取諸種先進的養分來充實自己,自然不可忽視。所以1057年,即位不久的遼道宗耶律洪基曾「以《君臣同志華夷同風》詩進皇太后」。懿德皇后蕭觀音應制屬和之詞。其詞曰:「虞廷開盛軌,王會合奇深;到處承天意,皆同捧日心。
文章通谷蠡,聲教薄雞林;大寓看交泰,應知無古今。」這首詩的含義的確是耐人尋味的。建設了遼代文化的契丹民族,既汲取漢文化的精髓又保存了民族特色,使自身在中華民俗文化史上獲得了強大的生命力。前人曾有所謂「一代風俗自遼金」之說,更反映出在「華夷同風」進程中風俗文化的滲透,已不囿於一時一地的文化成果,它的某些成分已深深紮根於長城內外的眾多兄弟民族之中,成為中華全民族文化「一體多元」的有機組成部分。
參考資料
《中國民俗學通論》
本文乃作者「」獨家原創,圖片來源於網絡,如侵權請聯繫刪除,下次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