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華兒女》2001第11期、鳳凰網
田紀雲曾任國務院副總理,他的名字可能被不多人知道,但是他的名字與廣東深圳、海南洋浦……與改革開放緊密相連。
「我做夢也未曾想過,像我這樣一個出身寒門、既無大學文憑又無政治背景,竟能夠涉足中南海,並且上升到高層,一度成為中共中央、國務院的領導成員之一。」在自己的回憶錄《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一書中,田紀雲曾這樣感嘆。
田紀雲,曾任國務院副秘書長、國務院機關黨組成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國務院秘書長、機關黨組書記,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書記處書記。
田紀雲,1929年6月出生於山東省泰安縣西南鄉田家東史村(1950年隨泰安第一區劃歸肥城)。
田紀雲的父親田景韓原名田錫琦,原本在泰安縣城教書。盧溝橋事變後的第二年,他同田紀雲的二叔拉起了一支抗日遊擊隊,同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1941年,日軍完全佔領了田紀雲的家鄉,田家成了日軍追捕的目標,他們對田家人見一個殺一個,先後三次抄家。小田紀雲無家可歸了。
12歲的時候,田紀雲由地下交通員秘密護送,離開家鄉,西渡黃河,投奔在冀魯豫軍區第一軍分區獨立團任參謀長的七叔,當上了一名小八路。
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田紀雲對「沒有廣大人民,就沒有革命的成功」這句話深信不疑。
生平首次因禍得福
1945年初,田紀雲被保送到冀魯豫第三抗日中學學習(今菏澤地區),直到1946年末。1945年5月,他被吸收加入中國共產黨,那時他還不滿16歲。
1948年,19歲的田紀雲當上第二野戰軍擔架營的營長,參加了著名的淮海戰役。在這期間發生了一件令田紀雲終生難忘的事情。
田紀雲這個擔架營出生入死,在歷次戰鬥中表現得非常出色,同志們也都十分辛苦,經常是人困馬乏席地而眠。一天晚上,擔架營就地露宿,田紀雲把手槍枕在腦後睡著了,醒來之後,發現槍沒了。田紀雲急壞了,問遍了所有人,誰也不知道。一路上,田紀雲食不甘味、寢不安神,忐忑不安地回到戰勤指揮部,當天就在黨小組會上做了檢討。
第二天,司令員何光宇把田紀雲喊去了,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田紀雲,你這個混小子!你怎麼連槍都敢丟……
田紀雲知道自己的錯誤很嚴重,也不敢說什麼,只是請求何司令處分自己,並說怎麼處分都行,只要不開除。
回到房間裡,田紀雲很難過,加上不知會受怎樣的處分,就一個人悶悶地寫檢討,後來科長也來幫他寫,寫著寫著,科長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何司令罵你了嗎?」田紀雲說,罵了,罵得很厲害。科長一聽就樂了,說,司令罵你了就沒事了,他要不罵你而給你倒茶,那可就真有事了。田紀雲將信將疑,沒想到還真被這位科長說中了,沒過幾天,就宣布提升他為正營了。
因禍得福,他自己當時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後來才聽人說,司令說他們擔架營的工作完成得好,田紀雲的認錯態度誠懇,人也誠實,覺得有培養前途……因此才有了田紀雲在人生路上的第一次「因禍得福」
又一次因禍得福
1948年底,解放軍開始準備渡江作戰,同時,也為南下開闢新區準備幹部。當時,從部隊和地方選調了一些幹部,搭成了省、地、縣黨政組織機構的架子。田紀雲被選調到贛東北行署的班子裡,他任行署財政處總會計;1949年底,他又被派到貴州工作。
在貴州工作的大部分時間,田紀雲都是在從事財政工作,從省財政廳的科長、處長到副廳長,他一步一個腳印走了過來。這期間,他遇上了一個嚴厲的財政廳長。
田紀雲說:「戰爭年代那麼艱苦我都沒有哭過,但那些年我卻經常為完不成任務或完成得不好而哭泣,在我起草的不少文稿上都有我的熱淚。」他認為自己後來的成長同這位廳長的嚴格要求不無關係。
1964年,貴州開展大「四清」,田紀雲因兩條罪狀被打成「反革命修正主義集團頭子」,一條是他在貴州省財政廳任辦公室主任時,曾讓後勤部門包下了加工豆腐的活,加工出來的豆腐歸食品公司,豆腐渣歸他們。用這些豆腐渣,他們養了十幾頭豬。在那個一年難吃到幾回肉的困難時期,那十幾頭豬可是解決了大問題。
還有一條罪狀就是他在任財政廳副廳長期間,曾按省裡領導的指示花了70餘萬元在貴州的花溪蓋了一棟別墅,這也成了一大罪狀。
兩條罪狀壓身,田紀雲被派去農村搞「四清」,代理縣委書記。對於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他不能接受,就向在貴州搞「四清」的工作組的組長、時任西南局副書記的李大章寫了一份申訴信。第二天,李大章就找他談話了。這次談話,李大章對田紀雲有了很深的印象,李大章見他很年輕,又很有工作能力,回到西南局後,就給他發來了調令,調他到西南局工作,還給他提升了工資級別。這可說是田紀雲的第二次「因禍得福」。
1966年初,在貴州工作了16年之後,田紀雲調往設在四川成都的中共西南局財辦工作。
「文化大革命」中田紀雲被下放到「五·七」幹校勞動,後因中共西南局撤銷,他被分配到四川省革委會財貿組工作,其間曾率團下農村搞基本路線教育,代理地委書記。這個時期,田紀雲又像戰爭年代一樣接觸群眾,與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這段經歷,無形中為他日後任國務院副總理時抓農村工作奠定了基礎。
步入中南海的緣由
田紀雲自己說過:「我做夢也未曾想過,像我這樣一個出身寒門、既無大學文憑又無政治背景、只是由一個『土八路\\'成長起來的幹部,竟能夠涉足中南海,並且上升到高層,一度成為中共中央、國務院的領導成員之一。」
事情還得從1979年說起。這年的秋天,中央組織部副部長陳野萍來到成都搞調研,他找來田紀雲了解四川經濟工作情況。坐定寒暄幾句之後,陳就直截了當地問田紀雲,你對四川的經濟形勢怎麼看?對四川今後發展有什麼想法?對省委的工作有什麼看法?聽了田紀雲的回答,他很高興,稱讚田紀雲講得好,很系統,很全面,有分析,有觀點。這個思維嚴謹、行事果斷的財政廳廳長頗令他賞識。
這次談話後不到半年,即1980年3月,省委組織部通知田紀雲,中央組織部決定要他下半年去中央黨校中青年幹部培訓班學習,時間為一年,讓他做好準備。
1980年8月下旬,田紀雲帶著行李如期到中央黨校報到。
這一年10月的一天,時任四川省委第一書記的譚啟龍來到中央黨校,看望四川來黨校學習的同志,他當眾告訴田紀雲,中央已決定調田紀雲到國務院工作,幹什麼工作還不知道。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田紀雲感到有些吃驚,因為沒有思想準備。幾天後的一個星期天,國務院秘書長杜星垣讓他的秘書李保國接田紀雲到他家做客,他告訴田紀雲說工作調動是中組部推薦,徵得國務院領導同志同意,由中央決定的。準備要田紀雲來國務院任副秘書長,協助他管一管經濟工作方面的事情。
1981年2月,田紀雲到中南海報到上班。
如今,田紀雲已在革命道路上走了60餘年,回望來時路,田紀雲感慨良多,他說:「回顧這60年來的革命生涯,有順利、有曲折,立過功、受過獎,也挨過批判、受過委屈。但總體而論,我算是個幸運兒,沒有負過傷(指沒有負過致命的傷),沒有當過俘虜,也沒有坐過牢。這些經歷,或許是我後半生比較順利,官至副總理、副委員長、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達20餘年,並能為黨、為國家、為人民做出一定貢獻的基本因素吧。」
附:
退休後的田紀雲
罕見公開撰文回憶當年在國務院機關的經歷文章
「從秘書長到副總理,我在中南海紅牆裡度過了十二個春秋,這十二年給我留下的記憶太多太深刻了,很多事使我終生難忘。在這裡,我講講當年國務院機關的風氣。」
我12歲就參加了八路軍,一直沒有機會受正規高等教育,我又無政治背景,且長期在邊遠的地方工作,於我,中南海挺遙遠的。但是,歷史的大潮卻把我湧入了中南海。
從秘書長到副總理,我在中南海紅牆裡度過了十二個春秋,這十二年給我留下的記憶太多太深刻了,很多事使我終生難忘。在這裡,我講講當年國務院機關的風氣。
國務院辦公廳在周總理的長期薰陶下,有著許多優良傳統。使我感受最深的是以下四點:
第一,辦公廳的工作人員來自四面八方,他們不欺生,不排外,沒有這幫那夥,同志關係比較融洽,能夠很好的合作共事。
在內部,包括行文,從總理到一般工作人員都以同志相稱,從不叫官銜。我剛到國務院時,真是有點像《紅樓夢》裡的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不知東西南北。對於辦公廳機構設置、工作運轉、行文程序、各方面的關係等,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面對這種情況,我給自己立下三大任務:
首先是儘快熟悉情況。我衷心感謝國務院辦公廳特別是秘書局的同志們給予我的熱情幫助。當時秘書局有一位副局長叫劉冰清(女同志,回族,她的愛人給華國鋒同志當秘書,直至辭世),她從周總理時代就在辦公廳工作,幾朝元老了,對國務院情況非常熟悉。她一有空就到我的辦公室坐坐,同我聊天,介紹情況,有時也帶我在大院轉轉,到各局處坐坐,讓我熟悉情況,使我受益匪淺。
二是把好文件關。因為一到國務院就分管經濟方面的工作,文件比較多。我的任務是控制數量,提高質量,不能有半點差錯。對於重要文件,我的辦法是把有關負責人和撰稿人找在一起,集體作業,咬文嚼字,認真推敲。先後當過秘書局副局長的侯穎、周鎖洪、李樹文、張克智、安成信等人,經常與我在一起摳文件。這種辦法也使我向工作人員學到不少知識。八十年代國務院文件的質量還是比較高的。
三是與群眾打成一片,不搞特殊化。對此,在戰爭年代過來的我,有點優勢,很容易做到。有段時間我的家屬還沒來北京,我與大家一起在大食堂吃飯,和大家一樣排隊買飯,唯一的特殊是秘書長們有個固定的飯桌,不要端著碗到處找位子。這一下子就拉近了與工作人員的距離。我很快結識了一大批工作人員,他們與我說古道今,談天說地。這些,都幫助我很快進入角色,對我後來的工作幫助極大。
第二,任人唯賢、五湖四海。
在我任副總理第一任期還兼任國務院秘書長和機關黨組書記,是管幹部的,但從來沒有人到我這裡來跑官要官的,我主持研究提拔了那麼多局、部級幹部,也從來沒有人請我吃過一頓飯,或者送點什麼禮品,所謂「紅包」,那時還沒有這個名詞。而且至今也沒聽說那時提起來的幹部,有哪個因腐敗而落馬的。
第三,艱苦樸素的作風。
國務院機關是很節儉的。比如,從周總理時代就有一個規矩,在國務院會議室開會喝茶收費。
八十年代初,與會人員喝一杯茶要放一毛錢,後來物價漲了,放兩毛,喝白開水不收錢。有幾年,上午開會到十二點時可以吃一頓飯,但要收八毛錢,喝酒一杯收四毛。國務院北門與院子不對稱,一九八五年有人建議修正一下,但基於節約的考慮,始終未下決心。
一九八六年,秘書長們商量,把國務院常務會議室桌子換成了比較時尚的橢圓形會議桌,第一次使用時趙總理就批評說,國務院不要帶這個頭。所以,當時其他會議室沒有再更換會議桌。
趙總理一貫倡導節儉,反對鋪張浪費,講排場。為了制止公費請客,曾明確規定,公費請客只限「四菜一湯」。雖然執行中有阻力,未能堅持下去,但對當時不良風氣起到一定遏制作用。他嚴格要求幹部保持艱苦樸素的作風,自己首先身體力行,在位期間,從未對自己的住宅、辦公室大興土木或購置貴重高檔用品,一切從儉,不浪費國家一分錢。
第四,領導外出輕車簡從,作風深入,求真務實。
我在國務院副總理的第一任期內,多次陪同國務院主要領導去外地調研。那時,領導同志出去要求很嚴格,到各地調研,輕車簡從,與陪同人員同坐一輛麵包車,談笑風生,邊走邊談。經常途中停車,到群眾家裡、到工地現場、到車間班組看望群眾,了解情況,獲得第一手材料。所到各地,不清道,不戒嚴,不搞花架子,不搞假現場,不要地方當局事先導演。
在機關工作作風上,要求工作人員高度負責、一絲不苟,善於同各方面協商辦事。國務院工作涉及到上下左右方方面面,協調任務很重。有些難度大、涉及面廣的問題,往往要到下面去,了解情況,研究辦法。
比如有一次為解決好一個省大批下放人員安置問題,我根據總理的指示精神帶領有關人員去現場辦公,參加省委會議,統一認識,研究可行辦法,得到了妥善解決,並對當時存在類似問題的省市,提供了思路和解決的辦法,起到了舉一反三的作用。
在我從工作崗位上退下之後,我仍念念不忘八十年代國務院機關的風氣,不忘曾經給予我真誠幫助的同志們。有時我自費與他們聚聚,一起吃頓飯,聊聊天。
本文完,如想提高在單位的段位,請耐心看完以下,此專欄能顛覆你職場三觀認知,對你在單位發展具有裡程碑式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