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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花必凋 · 主播 | 卿小福
對於先秦諸子的著述,如果像賞析詩歌一樣,選取固定篇目、逐字解析的話,恐怕不足以展現此思想家的全貌。
更不便於結合時代背景、社會文化,反而會對閱讀理解造成困擾。
所以我們換一種方式,引述個別段落作為切入點,主要談一談本人對於此思想家歷史形象的淺見。
本期話題:「高山仰止 景行行止 雖不能至 然心嚮往之」,你在目前的生命歷程中,是否已找到了這樣一座「高山」?「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孔子了。
兩千五百多年前,魯國境內尼丘山的山坡,正上演著溫馨、詭異又有些滑稽的一幕:
有個身高超過兩米、滿頭銀絲的大漢,正用他粗大的手臂環抱著一個妙齡女子微微隆起的腹部,就像捧著剛從天上摘來的月亮一般,小心翼翼又不捨得放鬆絲毫,口中不斷痴痴地呢喃著:「尼丘山,好地方啊,以後咱的孩兒,就用它來命名吧……」
這老漢長得粗糙,突額露齒,雙目兇悍,結合他大猩猩般強壯的身材,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與之輩。
然而在和自己沒有名分的妻子、尚未出世的孩子獨處時,他流露出從不示予外人的溫馴柔情,逗得他臂彎中的少婦捂著嘴「咯咯」直笑。
這並不是美國電影《金剛》的同人續作。
那個大猩猩似的老漢是孔子的父親——六十四歲的魯國大夫孔紇孔叔梁;少婦自然是孔子的母親——十七歲的顏徵在。
孔紇以武勇著稱,然而似乎頗為懼內,她的正室施夫人給他生了九個女兒。
為了得到兒子做繼承人,孔紇懇求老婆大人給他一次納妾的機會,老婆答應了,然而這個妾給老孔生的是個扶不上檯面的殘障兒。
萬般無奈之下老孔鋌而走險,瞞著施氏夫人、以無法承認名分的「野合」納了顏小姐,生下來的兒子,只能算是私生子。
孔丘孔仲尼,就這樣以私生子的身份來到人間。
三歲那年父親去世,正房母施氏當然不會接納他們母子。
剛毅的顏夫人便獨自含辛茹苦撫養孩子,在孔子成年之前,這位偉大的母親便溘然長逝。
孔子的童年時可想而知相當艱難,他要從事各種勞動貼補家用,偶有休閒的時候,還要自學士人的修身之技。
後來他的弟子們發現老師居然是個萬事通,各種手藝無所不知,詢問緣故的時候,孔子的回答是很辛酸的:
「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論語·子罕》)
孔子之所以被封聖,和他生平作為及死後影響所造就的諸多奇蹟是分不來的,第一樁奇蹟就是他年少時便表現出的超凡學識。
「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在母親溘然長逝後,孔子立志將餘生投入到對真理的追求中去,這種發願引他走上了一條孤獨的路,與我等俗人涇渭分明了。
我等俗人擅長自吹自擂,把自己的所謂「夢想」用話術包裝得如何宏大、如何神聖,但歸根結底,俗人的夢想無非兩件事:
孔子沒有自吹自擂,他的淵博學識和高尚德操沒過幾年就露出了尖尖角。
二十歲那年孔子當了人父,魯國國君送來一條鯉魚作為賀禮。
孔子能收到國君的禮物,絕不是因為他亡故貴族私生子的卑賤身份,而是因他的才名已經為世人所公認。
孔子很受鼓勵,給兒子取名孔鯉孔伯魚,這時他對自己的政治前途應該是很看好的。
✔ 「三十而立」
通過超人的天賦和勤奮,孔子的官位由小做大。
三十五歲那年魯國內亂,孔子來到齊國避禍,齊景公向他詢問為政的道理,孔子對曰: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論語.顏淵》)」。
孔子的本意是要求齊景公作為諸侯、尊重周天子的權威、維護周王室的統治秩序,他若能以身作則、敬愛天子這個「大家長」,他手下的臣子自然會敬愛他這個「小家長」。
這種向上追責的理念直到今天都是很先進的。
因為我們自秦始皇以後一貫是向下追責,越是沒有資源沒有權力的底層人,反而要負起更大的責任,司馬遷所謂「下流多謗議」就是對這種社會的寫照……
齊景公覺得孔子很有見識,想把他延攬到自己手下,但由於個頭小心眼更小的宰相晏嬰從中作梗,這事兒就沒有後文了。
✔ 「四十而不惑」
我認為這不是孔子在自誇無所不知,而是在心態上達到了不為外境所動搖的修為。
禮崩樂壞之際,處處「君不君臣不臣」,魯國國君被貴族季孫氏擺布,而季孫氏又被其家臣陽貨所挾持,就這樣陽貨成為了魯國的實際一把手。
孔子不接受陽貨的拉攏,在家潛心修習學問,他那套「克己復禮」的思想體系,大約就是在這被迫「不惑」期間歸納成型的。
孔子的思想,猶如金庸筆下的「九陰真經」,必須上卷下卷結合通覽,若是只修一端或是斷章取義,就會變成精神病,要麼「梅超瘋」,要麼「歐陽瘋」。
只修孔子思想中的「下卷」,無疑使自古以來的所有無權者被套上了文化的枷鎖,最後發展成滅掉了天賦的「人慾」、卻保存了任憑統治者欺凌的「天理」。
這是孔子所不願看到的。
而被歷代統治者避而不談的孔子「上卷」,即是重新建立起周代的貴族網絡,讓每一個小團體都有著無法被剝奪的權利(right)、以此限制更大的團體(或者說控制了更大團體的個人)的權力(power),社會中每個環節互相制衡,如此一來互不侵犯和諧共處。
✔ 「五十而知天命」。
在陽貨垮臺後,孔子在季孫氏的引薦下,官運開始亨通起來。
如果他是個晏嬰那樣的官迷,完全可以從此培養羽翼,假公濟私,甚至時機成熟了、做第二個陽貨,反殺掉季孫氏乃至魯國國君,走向野心家心中的人生頂峰。
但孔子自知天命所在,兢兢業業地為自己重建周代禮樂的事業而奮鬥。
孔子以開放治魯國,四方旅客來到或路過魯國時,可以不向當地官吏請示,也能得到親切的接待,相當於當今國際間的「免籤證」,這既出於孔子對文治武功的自信,也體現了他希望通過自己手中這塊試驗田、教化其他諸國的樸素願望。
當他發現自己其實是季孫氏手中鞏固自家權力、架空國君的新棋子時,他選擇辭去了司法部長的顯赫官位,開始了他眾所周知的十四年周遊列國之旅。
本文開始的那段話,就是記錄這其中最兇險的一段經歷。
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論語·子罕》)
路過匡地時,孔子由於長得很像自己的政敵、同時也是匡地人仇敵的陽貨,因此陷入險境。
孔子被匡地的人們所圍困時,他說:「周文王死了以後,所謂的「文」不都體現在我的身上嗎?上天如果想要消滅這「文」,那我就別奢求得到這「文」的保護了;上天如果不消滅這「文」,那麼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
這裡的「文」如果翻譯成「文化」「文明」之類的現代漢語,恐怕會失去本意,因為它明顯取的是作為周文王諡號的「文」——即「經天緯地」之意。
強行解釋的話,只能說是上天的意志了,和「道」有所互通。
孔子形容自己一生的工作是「述而不作(《論語·述而》)」,即對周初先賢的那些表現上天意志的大智慧進行敘述、闡明、發揚,而不夾雜任何來自凡人的「作」,他和周初先賢的關係,類似於基督教聖徒和耶穌基督的關係。
說孔子是聖徒一點都不為過,凡是真心信仰他所提倡的用right限制power論的人,近到他自己,遠到明末顧炎武、清末譚嗣同,無一不背負了來自power的十字架,輕則被社會邊緣化,重則難以得善終。
✔ 「六十耳順 」。
結束了十四年的顛簸,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魯終不用孔,孔亦不求仕」,自己已入暮年,平生所求如水東逝,所幸未改初心,至於別人的不解也好、誹謗也好,由他們去吧。
孔子死後門下弟子分為八派,可見就算和他最親近的人中,也很少有人是真正贊成他的觀點的。
當然這趟旅途中也有過一些小驚喜,衛國有個眼光很高的地方官拜會了孔子後,就對孔門弟子如此評價他們的老師:
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論語·八佾篇》)
小夥兒們,你們何必為自己走背運而難過呢?這世界陷入混亂已經太久了,上天要把你們的老師作為木鐸。
所謂木鐸是古代村鎮聚落中的報時裝置,其聲響作為催促居民上工的信號,象徵著秩序。
這位地方官是否真的很看好孔子所傳的「道」,我們不得而知,但孔子的個人魅力由此可見一斑。
受困於父親的基因,孔子長得也許有失標誌,但他也絕不是文弱書生,更不是土肥圓。
他的身高接近兩米,精力和智力一樣過人,當弟子們因斷糧一個個東倒西歪的時候,他還有氣力彈琴。
作為六藝的禮、樂、射、御、書、數他無一不出類拔群,而且出口成章。
衛靈公的嬌妻南子對這個大叔很感興趣,和孔子會面的時候特意打扮得環佩叮噹,孔子在這次會面之後流露出了愉悅。
他的長徒仲由質疑老師是不是有啥事瞞著弟子們,沒想到老爺子當時就火了:
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論語·雍也》)
我要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讓雷劈了我!讓雷劈了我!
《論語》如實地把這段「越描越黑」記錄了下來。
然而聖人的可貴和可愛在於,孔子並沒有遷怒於「引誘」他的南子。
後來南子把控了衛靈公、藉此幹預朝政,孔子評價此事時,不僅不苛責南子,反而側面褒揚了她的美貌:
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論語·子罕》)
✔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這的確是聖人的境界。
試想一下,如果讓你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內可以做任何事而不受任何處罰,作為俗人,能保證自己做不出齷齪的事嗎?
孔子自認為能。
這並不是苦行僧式的自我壓抑,而是他確信自己已和 「道」融為一體了,精神的修為完全可以抗拒一切欲望的誘惑。
然而,面對死亡,聖人也不能不為之動容:
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論語·述而》)
當長時間不能夢到周公的時候,孔子意識到這是自己生命的燭光即將熄滅了,歷史賦予自己沉重的擔子將要交給下一輩人了。
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日,七十三歲的孔子病逝。
其後數千年,這個曾因信仰不惜「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邊緣人物被冠以「大成至聖先師」「萬世師表」「文宣王」等等美稱。
但孔子若冥冥有知,這些頭銜都是他最痛恨的「王道」破壞者們給他冠以的,怎能高興得起來呢;
若冥冥有知,他呼喚「天下為公」的言論、會成家天下的主子選拔家丁的智力測驗題,怎能高興得起來呢?
子還曾經曰過:君子上達,小人下達(《論語·憲問》)。
君子將精神修為的提高作為幸福人生的標杆,小人則以低級欲望的滿足作為成功人生的準繩。
他的一生,時刻掛念社會的進步、民族的未來,為此付出了很多卻從不退怯。
如果我們不對這樣的人抱有敬意、甚至在不了解他的階段就謾罵他,那真是民族的悲哀呀。
作者:花必凋,九零後詩人、作詞人。中國音樂文學學會會員,中國輕音樂學會會員。
主播:卿小福,電臺節目主持人,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婚姻指導師,催眠治療師。抖音:DJ子妍🎐小福呦。
詩文朗讀:福滿兜
編輯:福滿兜
校對:小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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