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30 16:57
浙江新聞客戶端記者 王湛 通訊員 崔偉偉
《匠人》的成書,緣起於作者申賦漁未完成的《百年村莊》,「我起初的目的就是想寫一個村莊的百年史,但我覺得太沉重了,也太吃力了,所以我就選擇最意義深長、最打動人、最曲折的故事,把它寫出來。」申賦漁在其中挑選了15個人,於是便有了這本《匠人》。
說這話時,45歲的他帶著新書出現在上海書展的現場。
《匠人》寫了15個不同的手藝人,「我有時候跟朋友們講,我們70後這一代,可能是最後一批見證農耕文明的人。」 申賦漁感概,匠人們過去賴以生存的手藝和生活方式都已經消失。
《匠人》作者申賦漁
記者(以下簡稱記):為什麼會寫《匠人》這本書?
申賦漁(以下簡稱申):這本書寫了15個不同的手藝人,木匠、瓦匠、鐵匠……但是這本書我主要寫的不是他們的手藝,而是他們的命運,通過這15個人不同的命運把一個村莊的100年的歷史揭露出來了。
從辛亥革命一直到今天,這100年中國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我寫了他們15個人的命運。比如,木匠在他這篇裡是主人公,到了剃頭匠那篇裡,就是剃頭匠給他剃頭的一個人而已。所以人都是交叉,穿插在裡面的,整本書我是想把它寫成像「清明上河圖」一樣的長廊畫卷。
記:你寫到了瓦匠、篾匠、豆腐匠、扎燈匠、木匠、剃頭匠、修鍋匠、雕匠、花匠等行業,現在很多已經是灰飛煙滅了?
申:因為隨著時代的變化,農耕文明已經離我們而去了,工業文明替代了農耕文明,所以他們過去賴以生存的這種手藝,這種方式已經消失了。
我有時候跟朋友們講,我們70後這一代,可能是最後一批見證農耕文明的人。我們小的時候,經常是半夜起來了,看到媽媽在煤油燈底下紡棉花,嗡嗡嗡的聲音,一直響著。
現在的孩子,如果要去看紡棉花的話,可能要到博物館,或者是電影上才能看到。這是持續了5000年的農耕文明,突然在我們眼前消失了。
《匠人》中所描述的申村
記:書的起始頁設計得很有意思,當時怎麼考慮的?
申:這本書一打開來以後,就是朱贏椿老師畫的一個村莊,以及匠人住的房子的示意圖。在這個示意圖的中間兩個字是申村,如果把這申村這兩個字打開的話,就像一扇門打開了,打開來以後這裡面都是破舊的房屋,長長的卷,中間是一個家譜。
記:家譜上還能找到「申賦漁」的名字?
申:家譜裡有個地方寫著童叟,童叟是我的爺爺,就是裡面寫的木匠,童叟的長子慶林是我的伯父,也就是裡面寫的雜匠,然後次子慶山就是我的父親,慶山的長子叫富漁就是我。
這個家譜就是我們申村的家譜,第一代從蘇州蒼門遷移到我們蘇北的最早的祖先,到現在已經有600年。
我18歲以前一直在那裡生活,絕大部分的人,都是我親眼見過的,非常熟悉。但是對他們的經歷,就是聽爺爺講故事一樣的,不是那麼清晰。所以這次回去,主要是做一個補充採訪,把印象喚醒、加深、解讀,然後再形成鮮活的再現。
《匠人》書本設計師 朱贏椿
記:「匠人」這個群體的變化,是不是讓你感觸特別深?
申:因為我18歲離開家鄉以後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去了。當我剛回去的時候它已經有了一些變化,但不是那麼劇烈和強烈。但是慢慢地,每年回去發現變化非常大,比如說房屋在倒塌,沒有人居住了,年輕人全部到外面打工了,孩子們也都帶走了,剩下的都是老人,而且是65歲以上的老人。所以這個村莊變得非常簫條,連狗叫的聲音都很少了。
那個在我們想像當中一放暑假,到處有孩子奔跑、歡笑、打鬧的情景已經沒有了,非常的安靜,匠人也都陸續消失了,慢慢地沒有人了。
記:這種安靜是不是讓你心裡很難受、很傷感?
申:我這一次去採訪的人裡面,絕大部分都不在了。這裡面最主要的一些匠人,都是我的爺爺輩,我的爺爺輩小時候是每天在一起生活的,我爺爺是木匠,鐵匠是我們的鄰居,剃頭匠是給我們剃頭的,豆腐匠是平時都要到他家做豆腐的,種種這一類的匠人都是非常熟悉的。
這一次回去採訪的時候,我已經40歲了,我的爺爺輩們基本都不在了,所以這一次回去採訪的都是他們的兒輩,或者是對他們的情況比較了解的老人。
記:你當時告訴他們你的寫作計劃了嗎?他們會不會覺得很驚訝,原來我也值得這麼進行樹碑立傳。
申:我這個寫作計劃跟我的父親講過,我的父親是一個小學老師,他非常支持。他說你不寫就沒有了,寫了可能還留住一點。但是對其他人,我沒有去介紹我要寫他們。因為他們對於這個寫,不是太理解,不知道要幹嘛,你去講了以後反而要更羅嗦,但是你去跟他們講,跟他們聊天,聽他們講過去這個故事,他們會很高興的把過去的事講給你聽。
記:你寫的是《匠人》,朱贏椿在設計的時候也是匠心獨具,通過和他的合作,你是否又看到了擔憂要消失的匠人精神的延續?
申:是的,朱贏椿對我這本書裡面有很多的建議,這樣他在設計的時候就特別有把握。所以整個一個創意,比如說這本書,他知道我寫的是消失的匠人的命運,所以你看這本書是黑黑的,像一塊燒焦的木頭。這像什麼?就像農村的鍋灶裡面搶救出來的一塊木頭,寓意著匠人的消失,村莊的衰敗。
封面上的木刻,匠人這兩個字是他刻出來的。這個木刻我們可以從遠處看出來,它像一條伸向遠方的路,又像一條流向遠方的河,而且是夕陽底下的那種黃色,這就是匠人和村莊給我們留下的背影。
朱嬴椿與申賦漁
【知道一點】
每個匠人的名字都暗藏玄機
浙江新聞客戶端記者 王湛 實習生 張唯 整理
篾匠
篾匠人聰明,手又巧,他小時候跟著父親討飯,長大些在紙紮匠家做長工。他的手藝還是從外村篾匠家裡看來的,劈竹子、剖黃篾、青篾,篾匠弄弄就會了。有了他,申村人就再不用去外村請篾匠了。
豆腐匠
豆腐匠是申村最要面子、最重禮儀的人。有酒席的地方總離不開他。磨豆漿、倒豆漿、點滷、壓豆花、切豆腐……每到過年的前幾天,豆腐匠會義務幫村裡每一家做豆腐,村裡人則會在未來一年的任意一天專門請他來家裡吃飯。
剃頭匠
剃頭匠的腋下夾著一個細長的木盒子。腳步輕快,聲音洪亮。他每月要挨家走一圈,一圈要走五天。剃頭匠不僅會剃頭,還會幫客人刮臉、掏耳朵。大年三十那一天,是他剃了一年的頭等待收穫的時候,全村人會在這一天給他送財送物。
雕匠
雕匠的雕工極細,他擅長用木頭雕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做出來的木雕眉毛髮絲,纖毫畢現。他的大哥、二哥都結婚成家了,只有他光棍一個,住在土地廟裡,學了雕匠的手藝。鄉鄰到廟裡敬神的日子裡,他會把土地公公和土地娘娘的雕像捧到院子裡細細地擦。
花匠
花匠整天和花花草草打交道,他人既樸實,又清爽,逢人就是一張笑臉。手藝也好,一個人把校園的花草整治得欣欣向榮。花匠喜歡餵貓,也正因此,人們懷疑他是校園殺貓事件的兇手。
雜匠
雜匠學的手藝多,卻沒有一樣是精的,晃蕩了一輩子。他的手藝除了木匠之外都是自己喜歡的,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別人說他遊手好閒他也不生氣。
——摘自《匠人》
據錢江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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