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是個很有意思的會意字。從字形就可以看出,這是一條狗在朝四面狂吠。所以中間一個「犬」字,上下左右四個「口」字。
它的本意就是狗的叫聲,不過在發展演變中不斷融入新的會意——為什麼狗狂吠?因為要守住東西。為什麼要用狗守住?因為這些東西是有用處的。到後來本意消失,引申為「器具」,又因為器具一般是用來裝東西的,裡面有內容,引申為「才華」、「技能」、「本事」、「功能」。如「廟堂之器」,就是說這個人有高居廟堂的本事,如「器官」,就是指功能結構。
一般來說,「器」除了在添加前綴的時候,指具體分類物品——如「金器」、「玉器」、「木器」等等,在文言文中其他時候都是指才具、功能。
那麼「君子不器」,難道是說「君子不講究才能?」
當然不是的。
因為「器」的才能有專屬性,即功能性,相對的就是局限性。金器就不像木器那樣可塑造,木器就不像玉器那樣晶瑩剔透,玉器則不像金器那樣堅硬無比——這些都是特性,但是對於「君子」來說,需要做到的是集中所有「器」的美德——這只是一個簡單比喻。
「君子」是有崇高理想、美好品德之人。「君子不器」這句話出自《論語·為政》,是指「君子」在為政、為官、進行國家管理之時的一種行為品德。
為什麼君子在為政之時要放棄單方面的才能呢?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古人思想流派中管理社會和國家的方法,無非是「道、法、術、器」,「器」是在哲學思想的最底層,也就是「形而下」,是一種可見的,有形狀的東西,對於才能來說,就屬於外露之才。
「器」不過是人們在追求「道」的過程中,學習各種「法」,使用各種「術」時憑藉的才能和工具。在個人修養的範疇中,使用「器」來追求「道」是一個比較低級的層次,因為相對於「君子之道」,某一方面的才能是淺薄的,雖然專精卻同時是受到局限。
作為一個真正的君子,在思想追求上要打開這個局限,才能領悟「道」,從而一通百通。
這是從哲學方面理解,落到現實中來,其實也很簡單。
唐僧沒什麼本事,卻是西遊取經隊伍的核心領導,就是因為他「不器」;劉邦武力值平平,但是能讓蕭何、韓信、張良輔佐以成大業,就是因為他「不器」;諸葛亮智力超群,關羽、張飛武力超群,偏偏是劉備當了皇帝,那些老臣們忠心耿耿,還是因為他「不器」。
我們常貶低一些領導「外行領導內行」,可是真正的大統領,即便是「懂王」,也不是什麼都要明白,什麼都要精通的。
做最高領導,懂得如何使用各種「器」就好了,沒必要自己成為「器」。
求「道」之路從來是艱苦的。
只有有理想、有追求的「君子」才講究「不器」,如果我們矢志追求「大道」,當然是值得稱讚的事情。
但是作為普通人的我們,學會一兩門謀生技能,老老實實當「器」,比超越「法、術、器」的求「道」者要輕鬆一些。
「器」與「不器」,都是人生。
作「器」很容易,也很普遍。
純粹地追求「不器」要麼就是廢人,要麼就是君子。也可能是有君子的理想,結果活成了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