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昨天舉行的一場「漢學與當代中國」座談會上,面對採訪的幾位國外翻譯家表示對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在國外的翻譯出版很不樂觀,他們毫不留情地用「太差了」、「沙漠」、「怪怪的」等來形容中國當代文學在西方的處境,令記者感到意外。
怎麼了?
俄羅斯曾經三年沒出版 一本中國當代文學書籍
俄羅斯聖彼得堡國立大學東方系常務副主任羅季奧諾夫很形象的控訴中國當代文學在俄羅斯的「慘狀」:「與政治經濟的熱相比,中國文學在俄羅斯不能說是冷的,但至少是涼的。」羅季奧諾夫介紹,「翻譯逆差明顯,達到了20倍,俄羅斯的80後和90後根本就不知道當代中國文學是什麼,他們只了解西方文學。」
據他統計,1990年到2005年這15年間,中國當代文學在俄羅斯一共只出版了8本書,平均兩年一本,「簡直是沙漠」,2005年到2008年因為有合作項目,出版了幾本書,2008年金融危機後到2010年的3年間,一本書也沒有,2011年出版了1本,才賣出去1000冊,2012年好一點,出版了2本,一共賣出去8300冊。
加拿大西門菲莎大學教授、漢學家Jan Walls痴迷中國文化,不但給自己起了個地道的中文名字王健,還會表演數來寶。「我注意到,2013年我們的作家門羅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後,中國的出版社出版了9本她的小說,而2012年莫言得了諾獎後,卻沒有同等的待遇,加拿大並沒有因為莫言得獎就多出版他的書。」王健說,加拿大的漢學家和翻譯家不少,但有個共同的「毛病」,就是重視中國古典文學,輕視中國當代文學,包括他自己,作為葉嘉瑩的學生,也更喜歡翻譯古詩詞。
西班牙馬德裡自治大學東亞研究中心主任、翻譯家達西安娜·菲薩克,在上世紀80年代就翻譯了大量的巴金、錢鍾書等名家的作品到西班牙。她也直言中國當代文學在西班牙的境況不樂觀。
為什麼?
中國當代作品的翻譯 連資深漢學家都發憷
對於中國當代文學作品不被國外接受的另外一個原因,是跨文化的翻譯過程讓作品失去了其魅力。土耳其安卡拉大學中文系主任歐凱帶著幾個中文流利的博士生來中國交流,他指了指自己的學生,「土耳其目前中國文學的大部分譯者都是我的學生,我不應該這樣直接批評我的學生,但我必須要說,翻譯得太差了,很多錯誤。」
歐凱的手機裡面存著許多張圖書的圖片,每一張裡都有用紅色筆圈出來的字句。歐凱向《北京晚報》記者展示這些他隨時翻看的翻譯作品,其中有鐵凝的《永遠有多遠》,歐凱很喜歡鐵凝的文字,「可是你看,這本書的名字就翻譯錯了,還有王剛的作品《英格力士》,書名直接翻譯成《英語》了,這怎麼能一樣呢。」歐凱又翻到一本莫言的作品,其中的「八路」翻譯成了「第八大道」:「他們不了解中國文化,不了解創作背後的含義,如果我是普通讀者,到書店裡拿起這樣一本書翻一下,根本不會去買。」
這種翻譯的困難有時也並不只是年輕的譯者中文水平有限所致,而是中西文化差異過大。菲薩克告訴記者,儘管已經有三十年的翻譯經驗,但是在翻譯當代作品時還是發憷:「翻譯當代的文學作品有些困難,大部分都是通過英文和法文的譯本再翻譯成西班牙文。」這樣就造成了二次轉述中和原文更大的誤差。她還提到,中國曾經組織了一批西班牙語好的外語人才,將中國作品翻譯到西班牙。「我不認為這種做法可行,因為我看了書以後,覺得語言都是怪怪的,讀者看過之後可能更覺得中國是個距離遙遠的文化了。」
怎麼辦?
這事兒需要政府牽引 靠個人力量肯定不行
歐凱的建議很直接,希望土耳其政府和中國政府共同為翻譯作品的質量把關。「政府必須介入,之前的翻譯都是很個人的事情,喜歡哪本書,跟出版社說,就開始翻譯,根本無法保證翻譯的質量。」歐凱認為,可以成立一個委員會,監督和審查翻譯的質量,為作品嚴格把關,「這件事情肯定要政府去做,靠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羅季奧諾夫則提出了具體的建議,希望俄羅斯的孔子學院和中國作家協會合作推出翻譯項目,「不但要翻譯,更要推廣,不是把書出版就行了,還要大力推廣,比如莫言和餘華這樣一批有名氣的中國作家,完全可以走商業宣傳的方式。」羅季奧諾夫也敏感地提出,在翻譯作品時要特別注意本土讀者的接受程度:「我發現很多在中國特別受歡迎的作品,俄羅斯人很不喜歡,甚至還會反感,引起對於中國人的誤解,挑選什麼樣的文學作品很關鍵。」
菲薩克一直以來擔心的西班牙「缺少真正懂中文的人」的人才不足問題,隨著2008年西班牙大學開始招收本科漢語專業的學生有了很大改變,可以寄希望於後輩:「目前已經培養了一批年輕的漢學家,真正在搞翻譯,真正因為喜歡中國文學才會做這件事。」
同樣為人才擔心的加拿大學者王健也說,別看加拿大面積大,但是人口還不及雲南省的人口,翻譯人才就更少了。「現在有一個現象,是中國移民到加拿大,在大學繼續學習中國文學的學者們,有這樣一批中青年學者在從事翻譯工作,都是自發的。」王健說。 本報記者 陳夢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