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繆的作品怎麼讀 重讀他有哪些現實意義

2020-12-27 閩南網

  「人終有一死,而他們活得並不幸福」。1944年,25歲的法國作家加繆在《卡利古拉》中寫道。

  加繆,一個作家、一個思想者。「阿爾貝·加繆」,20世紀人類文化史上最閃耀的名字之一。他曾在一張標明1951年3月至1953年12月的紙上,列出他心愛的詞:世界、痛苦、大地、母親、人類、沙漠、榮譽、苦難、夏日、大海。這概括了他一生為之奉獻的全部事物。

  11月7日,翻譯家、華東師範大學外語學院院長袁筱一,法國巴黎索邦大學文學博士張博和《忽左忽右》播客主持人程衍梁相聚在香港三聯書店,在加繆誕辰107周年之際,與讀者分享他們心中的加繆與「荒誕」。

荒誕的命運無法避免,但人類必須直面

  張博介紹,作為天才型的作家,加繆二十九歲便隨著《局外人》的出版在法國文壇一舉成名,更在四十四歲時收穫象徵世界文學最高榮譽的諾貝爾文學獎,雖然因為車禍荒誕地結束了他過於短暫的一生,但在他僅僅四十七年的人生中,已然為人類留下了一部又一部經典,不僅有《局外人》《西西弗斯神話》《鼠疫》《反抗者》這些耳熟能詳的名著,還有一部如若完成堪比《戰爭與和平》的遺稿《第一個人》。

  袁筱一認為,在加繆的創作歷程上,有兩個重要的三角,印證了加繆作為小說家、哲學家和劇作家的天賦和統一性:一個三角是《局外人》—《西西弗斯神話》—《卡利古拉》,它的中心是荒誕;另一個三角是《鼠疫》—《正義者》—《反抗的人》,它的中心是反抗。在加繆筆下,真理沒有固定的形式,讀他的小說,可以感受到冷靜和理性的力量。

  她喜歡加繆的原因可以歸納為三個詞語,就是:真實、激情和英雄。面對世界與人生的荒誕,加繆從一開始便清晰地感到人不能因此屈服,需要去尋找一種方式反抗這種處境,在一個荒誕的世界中重建生命的意義與價值。以「意義」抵抗「無意義」,這便是加繆反抗思想的最初起源。

  加繆筆下的《鼠疫》,無疑是疫情中最受關注的小說之一。這部極具象徵性意味的小說,給災難中的人們帶來反思與啟迪。張博提到,《鼠疫》是加繆繼《局外人》後正式發表的第二本小說,也是他從「荒誕系列」過渡到「反抗系列」的奠基之作。張博認為,《鼠疫》的核心意義不是描述鼠疫本身,而是呈現與之直面的人類如何以各自的方式展開行動。

  例如,在《鼠疫》結尾的一片歡慶之中,裡厄提醒自己,以鼠疫為象徵的「荒誕」不會徹底消失,無論對於世界的瘋狂還是內心的陰暗,人類都不可能獲得一勞永逸的勝利。以裡厄為代表的反抗者始終保持著警惕。在加繆筆下,暫時結束的鼠疫依舊如同西西弗斯背負的巨石,隨時會再一次從山頂落下,反抗者也依然在承擔著巨石的重負,但每一次他們都竭盡全力把石塊打得粉碎。在這些反抗者身上,湧動著經過痛苦與勇氣磨礪的強勁生命力。

  張博認為,在《鼠疫》中加繆試圖證明:在危難之時,並非所有人都只顧個人的安危與舒適。他的目光關注每一位無名的抵抗者,不只駐守一線的醫生護士,還有那些負責統計數據的文員、看管營地的門衛、自發組織的護工等,他們用微薄的力量共同構築起一面人類最堅強的抗疫之盾。「在人類身上,值得讚美的比應當蔑視的東西更多」。

  「今天,我們依然在閱讀《鼠疫》。甚至,我們完全有理由攜帶著現實經驗進入這部小說。相信加繆本人對此也會深表贊同。因為這代表著我們通過閱讀文學開始了對現實生活的思考,穿過小說的虛構透視我們真實的人生,去追問生命的真諦。《鼠疫》的象徵性正是為了實現這一目的。」

加繆與薩特,友誼還是敵人

  談到法國文學的歷史,加繆與薩特的關係一直為人所津津樂道。加繆在1957年獲諾貝爾文學獎,薩特在1964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他們是20世紀名滿世界的思想家、作家、社會活動家,也曾經結下深厚友誼。

  但隨著他們的政見發生變化,兩人在薩特主編的《現代》刊物上發生論戰,因思想對立而陷入情緒的激烈狀態,在言辭激烈地互相抨擊之後,從此勢不兩立。這段複雜的關係也成為法國文壇歷史上的一段傳奇。

  張博提到,加繆與薩特相識於微時:1943年,當加繆與薩特第一次見面時,薩特已是赫赫有名,而加繆還是默默無聞的報刊編輯。彼時,薩特的《噁心》剛剛出版,面對存在,薩特用了「噁心」的概念,加繆用了「荒謬」的概念,都否定了傳統本質論哲學對人的先驗性價值定義,給個人的自由選擇和責任擔當騰出了一片空間。因為欣賞彼此的才華和創造力,加繆很快成為薩特名流圈子中的一員。

  「我認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靈魂伴侶,真正與加繆產生思想共鳴的是勒內·夏爾,他與薩特的關係更像是思想上的對話者。」袁筱一說,加繆與薩特曾經就戲劇《骯髒的手》主人公發生爭執。薩特認為他願意為了自己的目的而犧牲道德,而加繆則厭惡這樣的做法,這也體現兩人的價值觀從本質而言就有著巨大分歧。「加繆和薩特之間的決裂,當時加繆在當時的環境下遭到的誤解。他不是和薩特一個人決裂,而是和當時整個群體和氛圍完全地割裂,當時的巴黎文壇至少在公開的態度上,是不能夠接受他的。」

  但是兩人在人性深處,亦有理解和共通之處。加繆在1月4日因車禍遇難,薩特在1月7日的致哀詞中說,加繆通過自己對歷史的拒絕,「重新確立了道德事實在我們時代中心的存在」。他提到,自己與加繆「分手」以後,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共處」,儘管曾經的親密已不復存在,但這兩顆靈魂就政見和思想上的爭鋒,依舊給世人留下深刻的啟示。

  澎湃新聞記者 範佳來

原標題:在加繆誕辰107周年,重讀他有哪些現實意義?

責任編輯:李曉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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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關注每一位無名的抵抗者,不只駐守一線的醫生護士,還有那些負責統計數據的文員、看管營地的門衛、自發組織的護工等,他們用微薄的力量共同構築起一面人類最堅強的抗疫之盾。在這些偉大逆行者的背影中,加繆為我們展現了人性之光的高貴與璀璨,並且告訴我們,「在人類身上值得讚美的比應當蔑視的東西更多」。今天,我們依然在閱讀《鼠疫》。甚至,我們完全有理由攜帶著現實經驗進入這部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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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我們完全有理由攜帶著現實經驗進入這部小說。相信加繆本人對此也會深表贊同。因為這代表著我們通過閱讀文學開始了對現實生活的思考,穿過小說的虛構透視我們真實的人生,去追問生命的真諦。《鼠疫》的象徵性正是為了實現這一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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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繆於1913年出生在法國當時的海外省阿爾及利亞,家境貧困。他的父親在他出生不到一年就參戰了,受傷後不久去世,他的母親是半文盲,靠洗衣服來維持家用,撫養加繆長大。如他在私人體小說中敘述到,他的家中每一樣東西都是要有實際用途的,書是一個沒有實際用途的,所以他們家當時是沒有一本書。然而底層生活的貧窮對加繆沒有造成什麼限制,他對阿爾及利亞充滿依戀和依賴,對國家飽含了豐富的情感,溫柔的情緒和濃濃的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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