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家暢談詩歌翻譯:詩歌難譯 但並非"不可譯"

2020-12-16 東方網

  東方網6月5日消息:「我烤著生命之火取暖;火萎了,我也準備走了。」近幾日,楊絳先生生前翻譯的一首小詩 《生與死》 被廣泛轉發。經有心人整理發現,英國詩人蘭德這短短4行的詩句,至少有8個中文譯本,這些韻律、句式、意蘊都大相逕庭的譯文,引起了讀者濃厚的興趣。同樣是末兩句,孫梁譯為「生命之火兮暖我心田,爝火熄兮羽化而歸天。」劉元的譯文則是「吾已暖雙手,向此生之火;此焰日衰微,吾今歸亦安。」不少人將它們與楊絳譯本相比,認為已然看不出源自一首原作。

  同一首詩,為什麼譯文會如此面貌

  迥異? 詩歌是否根本就不可能被真正譯成其他語言? 這些話題再次成為大眾關注的焦點。日前,在上海民生現代美術館與上海翻譯家協會共同主辦的「經典與翻譯」系列首場講座上,翻譯家們亮出觀點:詩歌難譯,但並非「不可譯」。譯本間必然的差異,意味著詩歌在不同語境的豐富可能性。

  翻譯詩歌,是為了詩的生命在更多語境中延伸

  詩歌究竟可不可以被翻譯,這是一個爭論了數百年的話題。英國浪漫主義詩人雪萊曾在 《詩辨》 中寫道:「譯詩是徒勞的。把一個詩人的創作從一種語言譯成另一種語言,猶如把一朵紫羅蘭投入坩堝,企圖由此探索它的色澤和香味的構造原理。」美國詩人羅伯

  特·弗羅斯特的一句評價更是被引為經典名言:「詩就是在翻譯中失去的東西。」種種判斷,都是站在原文的基礎上,認為詩歌只要經過不同語言的轉換,就必然會有所損失。

  但在上海外國語大學文學研究院院長鄭體武看來,「詩歌不可譯」其實是一個偽命題,因為詩歌必須翻譯。翻譯的目的是促成不同文化、語言之間的交流,在這樣的前提下,詩歌翻譯即使會對原文有所折損,也是文化傳播的一種必要途徑。而通過這種跨文化的轉譯過程,詩歌原作也同時被賦予了譯入語的文化魅力:「一篇普希金的詩從俄文被譯成漢字,被中國讀者閱讀和欣賞,那就意味著這首詩的文學生命在漢語語境中得到了延伸。」

  除了文化交流的必要性以外,詩歌翻譯更有其獨特的價值。「當我們談論博爾赫斯或者辛波斯卡的時候,我們一般談論的並非他們英文、法文或是波蘭文的詩作,而是中文的。」鄭體武說,許多讀者有閱讀原文的外語能力,但依然喜歡讀譯詩。精彩譯詩所帶來的愉悅感,與原作、與國內原創詩歌,都不相同。馮至、卞之琳、屠岸的譯詩皆是如此。作為介於本土文學和外國文學之間的獨特存在,翻譯詩歌已經成為中國文學的重要部分,也對中國詩歌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詩歌難譯,但譯本與原作的偏離也意味著豐富的可能性

  在很大程度上,所謂的「詩歌不可譯」,其實是形容詩歌翻譯的不易。

  相比於其他文學形式,詩歌文字的凝鍊、背後的意境,對於聲音、節奏的格外注重,以及詩行長短、排列的所謂「建築美」,都為翻譯增加了巨大的難度。

  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副研究員、詩人樹才打了一個比喻:一首詩仿佛是一條河岸,譯者的任務就是從岸邊下水,渡到河的另一邊去。河水湍急,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直線抵達,必然會產生偏離。這其中,有語言差異的原因,有譯者生活經歷、個人理解、風格表達的差異,而詩歌本身的特點,更是為翻譯施加了不可避免的阻力。

  樹才在當天的講座現場用法語念了阿波利奈爾的名詩 《米拉波橋》,中間兩句與中世紀的搗衣歌相呼應,聲音和節奏舒緩地先揚後抑,如同塞納河起伏的水波。他又朗誦並分析了6個中文譯本,其中戴望舒在1944年寫的是「鐘聲其響夜其來,日月逝矣人長在。」譯文展現了深厚的古典詩詞的功底,但以此對應一首20世紀超現實主義的作品,又過於古雅。而羅洛在1986年的譯文是「願黑夜來臨願鐘聲響啊,時日在飛逝而我卻滯留著。」句末的「啊」和「著」影響了聲音的流暢,與原作的初衷南轅北轍。字面含義的翻譯並不難,但詞彙、句式、音韻的選擇,都會影響一首詩的意境。詩歌翻譯的困難程度,可見一斑。

  但面對 《米拉波橋》 《生與死》,以及更多優秀的外國詩作,依然有一代代的譯者在不斷挑戰、嘗試,貢獻出各自不同的譯文。這些譯文與原作主旨的距離有遠有近,卻也從不同層面,呈現出翻譯年代的文學環境、譯者的個人理解和風格,也形成了各自的趣味和意蘊。「這許多譯文就好像是給一首詩增加了不同的副歌,翻譯就意味著豐富的可能性。」樹才說。而當一首詩歌在時間和空間的傳遞中經歷了多個版本的演變、流傳,當人們跟著吉他伴奏,用口語化的中文哼唱葉芝的「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這也許正說明了詩歌翻譯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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