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充分而和諧地發展其個性,應讓兒童在家庭的環境中,在幸福、關愛和諒解的氣氛裡成長」,這是「兒童的最大權利的一種首要考慮」。
——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
廣州市兒童福利院裡住著幾位老人,他們幾乎要在福利院中過完一生。
從建國起,我們國家一共建了208所兒童福利院,收養了近6萬名孤殘兒童。由於集中養育的模式存在很多弊端,於是家庭寄養理念被引進,福利院的孩子們可能擁有和這幾位老人不一樣的人生。
自從2004年6月1日,廣州市市長張廣寧給10名孤殘兒童進入試點家庭剪彩以來,廣州已經有172名孤殘兒童進入了寄養家庭,到今年,首批為期三年的正式寄養協議將要陸續到期。
這些孤殘兒童的生活過得怎麼樣?家庭寄養能否為67萬孤兒的成長帶來新的方法?這一系列問題都是我們在深入寄養家庭後需要解答的問題。
這是天河區龍洞村一個農民住宅。10歲的天沙嬌歪歪地躺在躺椅上看電視,而妹妹越夢惠則站在客廳的桌前擺弄著自己的玩具,爸爸媽媽在房間打掃衛生。
在外人眼裡,這就是一個普通幸福的家庭,其實2004年,天沙嬌和越夢惠才先後被寄養在這個家庭。而之前她們生活在廣州市兒童福利院,姐妹倆都是有著輕微智障的輕度殘疾兒童。
以「區」取名的方式已經廢止天沙嬌和越夢惠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實姓名(如果他們的父母曾經為她們取過的話),按照兒童福利院以區冠姓起名的慣例,天沙嬌應當是天河區的沙河派出所送來的,而越夢惠應該被遺棄在越秀區。
但目前兒童福利院已經廢止了這種起名的方式,改用了百家姓。
「剛來這裡時候,兩個孩子一個月都不說話,性格也很內向。現在變得很『調皮』了,特別是夢惠,古靈精怪的。」兩個孩子的寄養人張麗嬌話語中透出無限疼愛。
現在兩個孩子都在龍洞小學讀一年級讀書,並且同班。天沙嬌告訴記者,期末考試她的數學是99分,妹妹考了98分;語文她考了82分,妹妹是70分,「妹妹的語文成績比我差。」她頗有些驕傲。
兒童福利院寄養科的何冬梅對記者說:「當初給這兩個孩子聯繫學校的時候有些困難,學校怕她們的成績拖後腿,沒有想到她們的成績還挺好的,和老師同學的關係也很融洽。在家庭生活中,她們的智力水平和對社會的認知都有了極大的提高。」
「我們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哥哥特別好,總是帶我們出去玩,還教我們聽電話,另外一個哥哥只給我們買東西,不帶我們出去。」天沙嬌說的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兒子。目前這些哥哥都已經長大成人,張麗嬌說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什麼事做也挺寂寞的,這才收養了夢惠和沙嬌。
在和記者談話過程中,越夢惠拿著記者的名片摩挲了半天,追問自己有沒有讀錯上面的名字,還邀請記者和她一起玩遊戲。
張麗嬌說:「我老公特別疼這孩子,她愛撒嬌,在家裡我老公就是她的靠山。」記者有意問夢惠,是喜歡爸爸還是媽媽?她張口就說是爸爸。再問她家裡比福利院好在哪裡?她說,這裡有爸爸媽媽,還有公仔,還有吃的多。
相比而言,天沙嬌是一個文靜的女孩子,她拿出自己在繪畫課上的作品,讓記者欣賞。她說自己最喜歡其中的一幅風景畫,這是她和好朋友在上山遊玩時畫的,還受到了老師的表揚。
孤殘兒童走出陰影需時間雖然孩子們到了寄養家庭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但他們無疑都十分渴望能夠得到一個家。
而這些孤兒們真正要走出心理的陰影也需要一個較長的時間。柯木塱村的陳阿姨家寄養了兩個女孩,其中一個是7歲的天廣盈,另一個是7歲的天詩紅。
在談起天廣盈的時候陳阿姨深有感觸,她告訴記者,有天早上,天廣盈打了一盆水來洗襪子,倒了很多的洗衣粉,陳阿姨就說了她兩句,結果一直到中午吃完飯天廣盈一直都在生氣。
陳阿姨說:「自從這兩個孩子來了,我們的生活多了很多樂趣。我們有四個孩子,但三個都不在身邊,總是覺得很寂寞。現在不一樣了,每天我去買菜的時候,我老公就會帶著她們去公園散步,然後我老公做飯,我再帶著她們學習。」
「這兩個孩子還很有個性,有一次帶她們去剪頭髮,天詩紅怎麼也不願意,她說自己現在的髮型很好,我就沒有強求她。」陳阿姨說。
雖然已一起生活了近半年,但天廣盈和天詩紅還是叫陳姨作阿姨,陳姨說這是她要堅持的。
福利院對寄養家庭要求很高據兒童福利院院長徐久介紹,目前這些兒童大多數都寄養在城鄉接合部的農村家庭,如龍洞村、柯木塱等地。
對此徐院長解釋說:「我們對寄養家庭的要求很高的,人均居住面積不低於當地人均居住水平,而且寄養家庭要有穩定的經濟收入,家庭成員人均收入水平在當地人均收入中處於中等水平以上。」
而按照《廣州市家庭寄養管理實施細則》規定,寄養家庭每月將獲得825元補貼,其中,425元用於孤殘兒童的膳食、服裝、醫療費用,400元為撫育人工費。425元是國家撥給福利院養育一名孤殘兒的費用,另外400元是政府鼓勵家庭寄養孤殘兒童的。
100名兒童還在福利院 小沙彩三次失敗的「尋家」嘗試目前,在廣州市福利院裡生活著大約100名孤殘兒童,新一批的家庭寄養工作將要啟動,今年會有50名兒童進入寄養家庭,等他們離開福利院後,大院裡剩下的孩子基本上是年齡太大、有較重殘疾、有一定家庭背景等不適合寄養的孩子們了。
16歲的沙彩是一名初三的學生,這麼多年來,她回家的路一直是通往福利院的。
荔苗是沙彩很小的時候在福利院結識的小夥伴,荔苗在上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就被寄養了。
「我覺得荔苗這樣又好又不好。」當記者問她是不是很羨慕小夥伴,沙彩思忖了一下,說:「她媽媽對她管理太嚴格了,還是在福利院比較自由。而且她在家很孤單,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陪她玩。不過她總算是有一個家呀。」沙彩感覺自己沒能被寄養出去,很「失敗」,她談起了自己三次「失敗」的「尋家」嘗試。
沙彩七歲的時候進了福利院,那時候福利院給孩子們安排的還只是周末和放假的時候的住養。很快,沙彩找到了一個住在廣州市動物園附近的家庭。
「這個家裡的哥哥不太喜歡我,雖然爸爸媽媽對我很好,但是他們總是吵架。」後來當這家想要給沙彩轉學時,她覺得自己會很孤單,一直不肯答應,就這樣結束了近一年的家庭生活。
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沙彩又走進了一個黃埔區的富足家庭。這一次她很滿意,感覺找到了自己夢想的家。可在那裡住過三天以後,爸爸媽媽再也沒有到福利院找過她,直到現在她都不明白是為什麼。
之後在同一年,沙彩有了第三次被寄養的機會。「這個媽媽剛剛死了丈夫,她的工作非常忙。因為害怕,所以我只能跟著她到工廠宿舍去睡,她也覺得我挺麻煩的。所以我只呆了一周就走了。」
寄養的最佳狀態是收養 第一批協議期限是3年有3個月的適應期黃慧南小姑娘被收養之前叫白炳南,她驕傲地從背包裡掏出了一堆獎狀,還拿出自己的成績單,全A的成績,非常優秀。
在柯木塱的一個寄養兒童的聚會中,一個漂亮的小姑娘特別起眼。她扎著兩個羊角辮子,背著粉紅色的書包,還有一雙黑色帶著蝴蝶結花紋的皮鞋,像一個高貴的小公主,神氣極了。
收養她的陳女士告訴記者,黃慧南現在九歲,讀小學二年級。她兩歲的時候就被寄養在這個家裡。陳女士對這個小姑娘是走到哪裡就誇到哪裡:「這孩子非常招人愛,經過一年半時間的相處,我越來越捨不得這孩子,乾脆就把她收養了。後來我們去辦理手續,將孩子落戶在我們家了,名字也由『白炳南』改成了『黃慧南』。」
「家庭寄養是指經過規定的程序,將民政部門監護的不滿十八周歲的孤兒、查找不到生父母的棄嬰和兒童委託在家庭中養育的照料模式。兒童福利機構在所在地區經調查了解和審查評估後,將院裡的孤殘兒童委託給那些各方麵條件較好,並且自願申請為兒童福利機構代養孩子的家庭進行養育看護。」廣州市兒童福利院書記鄭孟傳告訴記者。
「這些孩子被寄養後,幾乎沒有被送回來的,從2004年開始,我們就籤訂了第一批協議,協議期限是三年時間。當然和孩子相處有三個月的適應期,有些家庭和孩子確實存在不和,就會在適應期內被送回來的。」
鄭孟傳告訴記者:「家庭寄養更有利於兒童健康心理和性格的培養。長期生活在福利機構中的兒童往往會出現性格孤僻、心理封閉等問題,家庭寄養可以彌補機構照料的不足。」
作為孤殘兒童的監護人,鄭孟傳最擔心兩件事:一是孩子在寄養過程中發生意外,二是寄養家庭因為其他原因把孤殘兒童送回福利院。他說,福利院的孩子已經有被遺棄的經歷,如果再從生活過的家庭中走出來,可能讓他們再遭受一次痛苦,認為自己二次被人遺棄。至於寄養的理想狀態是什麼?鄭孟傳說,希望這些寄養的家庭最終能夠收養這些孩子,不然的話,對於孤殘兒來說,這意味著再一次被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