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學理科的人,本科的時候學的是物理電子學,因為對物理感興趣,因此考研跨專業考了凝聚態物理,可能是踩了狗屎運(一開頭連題目都看不懂,但是慢慢的去運用所學去分析,最後全部做了出來),那年固體物理專業課考試我的分數是整個物理系第二名。因此遇到了影響我一生,給我帶來命運轉折的恩師韓汝珊先生。
韓汝珊先生師承固體物理學開山祖師黃昆先生(中國科學最高獎——國家主席獎第一屆獲得者),他本身在高溫超導、分子器件、計算物理學等很多領域都有研究,是一位非常樸實、高尚、難得的良師益友。
因為他不好名利,所以他從沒有去申請參選院士,他說抱著一大堆材料,到處找人推銷自己很難堪,但卻很好的繼承了老一輩科學家的深厚的數學、物理學功底,遠超一般的教授、院士。他心胸寬廣無私,文革的時候,夫妻二人被關牛棚、山洞,被毒打,導致妻子殘疾不能行走,他對此常說「個人不應計較,國家不應忘記」。他對學生關愛備至,從來不發火,曾被評選為北大最受愛戴的四位老師之一。他對所有人一樣答疑解惑,我偶然認識一位華東理工大學的教授,他遇到凝聚態物理方面不懂的問題,在不認識韓老師的情況下,給韓老師打電話請教,韓老師為他非常耐心、細緻的講解,令他非常感動、印象深刻,後來我工作以後,離開他十來年,有遇到不明白的問題,跟他打電話請教,他也非常耐心的慢慢講解。在中國材料基因組計劃還沒有開端的時候,他被推到最前面作為領導,去推動項目的落地,慢慢的錢下來了,他則被遺忘了,領導項目的,變成了一個一個的院士。
後來他與北大化學院一位在國際上很有名的量子化學家合作開展相關研究,我則考慮到老人家年齡太大,身體非常不好,便轉到了後來這位也對我幫助極大、治學也一樣嚴謹到苛刻的老師底下。研究方向也徹底轉為了量子化學,並直至今天。
他幽默風趣、大腹便便、胖胖圓圓的臉,雖然治學極其嚴謹,經常批評物理學院一些年輕教授,為了發文章而灌水,但他自己並不是那種古板的人。在最後一次與他過生日那天,北大電子系的葉LH老師、物理系的一位痴迷紅學研究、道家的老師(給我上過量子統計),加上我大概六個人,一起聊到很晚很晚。
談到了他的祖上十三太保、以及幾十年前氣功熱的時候的一些趣事,尤其印象深刻的,是他和其他老師研究了一個特異功能班的兒童。最令我感到好笑的,是其中特異功能最強的,是閆守勝的兒子。閆守勝寫過一本比較流行的《固體物理學》的教科書。這些寫入了他的自傳中,大前年他去世的時候,我在外地沒有能夠回去參加他老人家的追悼會,葉LH老師給我郵寄了一本。
畢業十來年,工作中、生活中,都遇到很多並沒有做過科研,不懂科學的人,拿著科學的大旗,碾壓式的噴人。而在這些真正的科學家眼裡,其實他們並不會預設結論,面對不清楚的問題,客觀理性的去研究,而不輕易下結論。在韓老師的自傳裡面,氣功、玄學、周易都是重點討論的內容,而物理學反而基本沒有提及。
什麼是科學的精神?什麼是迷信?什麼是真實?可能值得我們好好想想。至少,在自己不懂的領域,不要輕易下結論,這或許是老先生留給我們的最後一個啟示吧。
我也是一個不務正業的量子化學工作者。因為我對本專業量子化學只是泛泛,夠混飯吃而已,卻對哲學、歷史感興趣,而最最感興趣的,確實所謂科學的最反面——宗教,2009年的時候,我進了佛教領域,當然這並不妨礙我仍然在量子化學領域的工作。與量子化學相比,或許佛學才是我真正精通的領域吧。可能受到我的影響,當時一位同學也走上了佛學的道路,而同時他也在頂級科學雜誌《Science》第一作者身份發表了兩篇文章,現在在某著名985高校物理系做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