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詩書畫 東方衛視詩書畫
白居易和元稹這對詩壇知己早期交往的日常,我們可以在白居易的詩作中窺見一斑,「月夜與花時,少逢杯酒樂」,講述了他們飲酒賞花時的酣暢;「秋風拂琴匣,夜雪卷書帷」,記錄了他們聽風賞雪時的愜意。
但是踏上仕途的兩人難免聚少離多,他們在「山水萬重書斷絕」的時代,仍留下了一段「詩筒傳韻」的風雅趣事。
所謂「詩筒傳韻」,就是將詩作放在特製的竹筒裡,以詩代替書信,往返傳送。今天我們就來欣賞一下兩人分別時期相互唱和的詩作。
聞樂天授江州司馬
(唐)元稹
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這首詩是唐代詩人元稹的《聞樂天授江州司馬》。公元815年,元稹任職通州司馬,通州,在如今的四川達州。
這一年的秋天,白居易因為「越職言事」等罪名,被貶江州司馬,謫居現在的江西九江,兩地相隔遙遠,這首詩就是元稹在通州得知這個消息時所寫的。
詩一開篇,詩人就營造了一個昏暗的環境:桌上的燈盞,油盡燈枯,將要熄滅,燭火的影子在一片昏暗中搖曳不定。在這樣的一個夜裡,我忽然得知你被貶謫到了九江的消息。
緊接著,詩人講述了自己得知消息的反應:大病中的我,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驚得從床上坐起。此時外面陰沉的夜風伴著雨,吹進了我寒冷的門窗。
正值壯年的元稹,為什麼會說自己「垂死病中」呢?其實,元稹在前往通州赴任不久後,就患上了瘧疾,終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境況十分艱難。
他聽到好友的遭遇,居然「驚坐」而起,這種下意識的反應,體現出元稹對朋友的深情和關心。
此時的白居易面臨著人生的第一次挫折,在去往九江赴任的漫長路途中,十分想念許久未見的好友,於是也寫下了一首詩,我們一起來看一下。
舟中讀元九詩
(唐)白居易
把君詩卷燈前讀,詩盡燈殘天未明。
眼痛滅燈猶暗坐,逆風吹浪打船聲。
白居易在詩中說:我手握著你寄來的詩卷在油燈前品讀,詩卷讀完了,燈也快滅了,可是天還沒有亮。
讀詩讀到眼睛痛了,只好熄滅了燈盞,獨自坐在無邊的黑暗中,聽著逆行的風、吹起浪花拍打著小船的聲音。
這首詩的前三句裡都有「燈」這個字,按理說重複用字是作詩大忌,而詩人在這裡卻刻意重複,將自己掌燈夜讀、讀到燈殘、滅燈暗坐的情緒層層遞進深入,可見對友人的深切思念。
白居易在赴任九江的途中,還記錄過兩人傳詩的一件趣事:他途經陝西藍田的一個驛站時,在驛站的牆柱上發現了熟悉的字跡,原來是元稹曾經題下的詩。
在陌生的環境裡看到了好友的筆跡,對剛經歷人生挫折的他來說,無疑是莫大的安慰。
此後白居易每到一個驛站,都會迫不及待地下馬,循著牆壁,繞著柱子,認真得去尋找這裡有沒有元稹留下的詩作。
身處逆境,殘燈孤影的兩人,一個「暗風吹雨」,一個「逆風打浪」,也不忘遙寄書信,為對方捎去一絲安慰,始終患難與共。在那個交通不便,通信困難的時代,足見兩人感情的真摯。
白居易在貶謫途中暗夜獨坐,不知東方既白,當外面風浪拍擊小船的聲音傳入耳際,他在無邊的孤寂中,不由得悲從中來。
明代畫家沈士充有一幅畫作,和白居易詩作中的意境有相似之處,今天,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
這幅《寒塘漁艇圖》描繪了深山寒塘中一位文士獨坐船頭的場景。
▲《寒塘漁艇圖》明 沈士充
紙本設色 132cm×50.5cm
北京故宮博物院藏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畫面上方佔據很大面積的孤峰,山體宏大矚目,巨石層疊,左側陡峭,右側山勢稍緩。
山上林木叢生,畫家在描繪山石樹木時,多用幹筆枯墨,再加以敷色,展現了蒼勁厚重的質感。
孤峰後面,有黛青色的山峰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畫面左側,一條山溪穿過亂石蜿蜒而下,匯入畫面下方的寒塘。
平靜無波的水塘上,有一艘小船停泊,船上文士獨坐,點明了「寒塘漁艇」的主題。
山腳下,近水的碎石堆疊,樹木繁茂,通過山丘密林的繁複,體現出遠山寒塘的深邃景致。
畫家描繪近處山石,用墨色皴染,樹木則是用墨線勾勒,赭石填色。沈士充很擅長這種以墨色為主、略施淡彩的淺絳山水,凸顯出山水的古雅神韻。
小船上載著詩書、美酒,船篷上懸著釣竿,船頭的文士神情安然,正回頭眺望著遠方的青山,展現了深秀空靈的意境。
白居易孤身一人遠赴九江時,或許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挑燈讀詩,元稹的詩作給他帶來的是精神上的慰藉。
元白相知相伴的數十年裡,即使分隔兩地,到了「兩處成孤雲」的境地,依然心繫彼此。他們在一封封跨越千山萬水的書信裡,在往來唱和的詩歌作品中,期盼著下一次的重逢。
原標題:《詩壇知己:白居易與元稹·遙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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