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克里斯多福·諾蘭的最新燒腦大片《信條》在國內上映,很多人將其視為新冠疫情後,說服全球觀眾勇敢走進影院的一部商業大片。
事實也的確如此,上映僅兩天,《信條》的國內票房就破2億。
01
「燒腦」,是諾蘭作品裡給人的普遍印象,《信條》更是將這種燒腦觀感發揮到了極致,而燒腦的其中一件至關重要的武器就是「時間」。
諾蘭迷戀對時間可塑性的主導,在他的前兩部燒腦神作《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裡就有體現。
《盜夢空間》中,諾蘭玩的是梯形時空,通過六個時空,一夢嵌一夢的設置,讓主人公在現實與夢境中切換;
《星際穿越》引入了引力概念,引力可以穿越不同時間,從而在不同時空之間進行信息傳遞。
到了《信條》,諾蘭對時間的「操控」更為嫻熟,他玩起了時間逆轉,在實體空間裡,營造出莫比烏斯環式的時間逆轉奇觀。
如果把「時間逆轉」簡單理解為倒帶,那就低估了諾蘭。他實際的設置要複雜得多,這其中就包括時間迴路。他將軍事上常用的「鉗形戰術」移植到時間上,整部《信條》,其實就是一部跨越幾十年的「鉗形時間戰術」。
通俗地講,就是以往線形的、時間往前流動的世界被拆成了過去與未來兩個世界。來自未來的特工要回到過去的時間點招募特工,而過去時間點上的特工,要跑到未來的時間點中加入神秘的「信條」組織,兩個不同時空的特工交匯,共同阻擊大反派掌握的,用以毀滅人類的時間逆流技術,拯救全人類。
僅這一點燒腦還不夠,諾蘭又引入了法國科幻小說作家赫內·巴赫札維勒在小說《不小心的旅遊者》中提出的「祖父悖論」。
這一悖論說穿了就是「宿命論」,在電影《信條》裡,意味著結局並不會因時間鉗形戰術而發生改變,輸贏早已註定。
既然如此,特工們拼死戰鬥,有沒有意義?答案是肯定的。
時間逆流,回到過去的特工和奔向未來的特工,都提前得到了關鍵信息,這極大提高了戰鬥的成功性和效率,可以減少不必要的犧牲。
02
《信條》玩的時間逆流概念,是諾蘭琢磨了20年的結晶,他曾在採訪中說過,「子彈從牆壁裡被吸出來彈回到一把槍裡,這個念頭至少存在我腦海裡超過 20 年了。」
在他20年前的成名作《記憶碎片》中,就有這樣一段經典開場,滿牆血跡斑斑,一把槍飛入患有「短期記憶喪失症」的男主萊昂納德·謝爾比手中,緊接著,像倒帶一樣,子彈殼重新回到槍膛,而謝爾比剛剛殺死的人重新復活了。
這個片段只是《記憶碎片》中的一小部分,到了《信條》,則變成了整個故事的主角。
《信條》開場,就是諾蘭部署的第一次時間逆流。烏克蘭基輔的一家富麗堂皇的歌劇院,一群綁匪劫持了約翰·大衛·華盛頓飾演的《信條》主角,一個間諜。
一番混戰後,子彈從牆的裂縫中逆向而出,穿過一名襲擊者,回到了發射子彈的槍口。
緊接著,諾蘭給這種逆時間概念輔以很多直觀場景——汽車在高速公路上倒著行駛、翻轉的汽車倒回、鳥兒倒飛、爆炸反衝、被炸成碎片的建築物重新恢復原狀……
為了實現這些複雜概念,需要更先進的技術、更龐大多元化的場景來實現。
為此,諾蘭再次採用了IMAX 攝影機和大畫幅膠片。
諾蘭是IMAX攝影機的忠實擁躉,2005年,他在《蝙蝠俠:俠影之謎》中,就首次採用了IMAX攝影機;在他上一部電影《敦刻爾克》中, IMAX 攝影機的拍攝場景更是高達70%。
簡單來說,這種攝影機拍攝出來的畫面更立體,更有包裹感,大畫幅下的大場面也更具震撼性。
《敦刻爾克》劇照
但到了《信條》,僅僅依靠傳統的 IMAX 攝影機是不夠的,它有強大的電機,使用時要求小心精確,根本就無法進行倒帶拍攝。為此,IMAX 團隊和諾蘭團隊一起研發,重建了膠捲盒中的機械部件,並重構了電子元件,才讓正向和逆向的同時拍攝得以實現。
除此之外,諾蘭攜劇組還前往愛沙尼亞、義大利、印 度、丹麥、挪威、英國和美國等地,輾轉三大洲,七個國家進行拍攝取景。
諾蘭一貫是野心勃勃的導演,他不喜歡倚靠「綠幕」,只用電腦特效來實現奇觀,他喜歡來真的。
華盛頓飾演的主人公在烏克蘭基輔的劇院內被綁架的一幕,真實拍攝是在愛沙尼亞塔林的龐大場館 Linnahall取景的,該場館原本是為 1980 年莫斯科奧運會建造的,當時愛沙尼亞是前蘇聯的一部分。
但是,儘管它外觀富麗堂皇,卻因為缺乏維護,被廢棄了十年,為此,劇組花了很大的工夫對場館進行修繕,包括重建舞臺、處理所有觀眾座椅和地毯拋光、修理大門、更換大量的玻璃、修復現場的照明設備。
影片中那場驚心動魄的追車戲,也發生在愛沙尼亞,是塔林市中心繁忙的高速公路中一段長達八公裡的路段。為此,劇組要反覆遊說當地官員,批准他們封鎖這八公裡高速路段,最後獲批了,且給的拍攝時間充足。
在印度的孟買,《信條》完成了片中一場重頭戲的拍攝——主人公和羅伯特·帕丁森飾演的特工尼爾,聯手作戰通過「彈射」的方式,在夜間潛入守衛森嚴的20多層樓高的建築閣樓中進行活動。
為了營造逼真效果,兩位主演親自上陣,完成了前六米的「彈射」,從相鄰的七層建築屋頂開始向上彈跳的工作,則由特技替身演員完成。
影片的另一場重頭戲,發生在奧斯陸的那起極具戲劇性的飛機爆炸戲,其實是在位於莫哈韋沙漠西南緣的美國加州維克多維爾機場拍攝的。
這架撞擊建築物,發生爆炸的飛機,可不是飛機模型,而是一架真正的波音747大型噴氣式客機,只不過它已經退役了,閒置在維克多維爾機場。徵用它之前,攝製組要對它進行大修,不僅要更換制動系統,還必須弄清楚轉向機制,要用哪種牽引車。
03
如果只刷一遍《信條》,你會很遺憾,因為大量細節藏在了時長150分鐘的故事裡,需要反覆細刷,才能發掘片中暗藏的玄機。
比如,主人公和特工尼爾之間的情感關聯。
特工尼爾來自未來,他一共進行了四次時間逆轉,其中兩次都是為了解救主人公。一次是解救在解除引爆裝置的主人公,還有一次,是危機解除後,尼爾要回到逆時間,在殺手開槍之時,為主人公擋子彈,犧牲自己。
尼爾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最後的犧牲,幫助主人公,完成命運交給自己的使命。
尼爾為什麼要如此奮不顧身地解救主人公?可以推測,尼爾在整個影片中承擔的一大任務,就是救贖。
而他的救贖與父親的原罪有關。再回到最初的「祖父悖論」,一切皆已註定,尼爾必將走向死亡,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逆時間狀態下,替主人公擋下子彈,讓他活下來。
除此之外,《信條》裡還有許多道具在「說話」。
比如,大反派薩特保管的一幅西班牙著名畫家戈雅的假畫,那是一副裸體女人的素描。
諾蘭一定不是隨意選的畫,戈雅擅長畫裸女,他通過赤裸的身體,反映女性嚮往自由,渴望權力。
但現實生活中,薩特的妻子凱特,卻處處不自由,處處受到丈夫的限制和虐待;
此外,戈雅著名的畫作《農神食子》也與本片劇情有某種隱秘的映射。在羅馬神話中,農神聽到自己兒子將要殺死自己的預言,所以,只要生下孩子,就將其吞噬,但最終還是死在了六子朱庇特手上。
而片中兒子麥克斯曾表示去遊覽龐貝古城,在龐貝古城的廢墟中,人們發現了一塊用神秘拉丁回文寫就的密符石碑,上面就有片名TENET的字跡。整體引申義為:農神控制著時間之輪運轉。
一塊石碑,道破了天機。
《信條》中的配樂也可圈可點。
這次,諾蘭沒有和老搭檔漢斯·季默合作,而是找來了另一位配樂大神路德維希·格蘭森。此前,他為《黑豹》創作的非洲風格的強節奏背景樂就讓人印象深刻。
在《信條》中,路德維德.戈蘭松為了時間逆轉設定,添加了一層逆轉倒帶的背景音,讓影片在官感上又多一層趣味。
人類社會環境、氣候惡化也是諾蘭影片裡持續關注的話題。
在《星際穿越》裡,現實是一個生態瀕臨崩潰的世界,諾蘭為主人公做的選擇,是深入外太空,尋找新的宜居星球。
到了《信條》,諾蘭修正了他的看法。人類不應該只把希望寄托在未來,採取壁虎式的斷尾法逃避,而是用逆時間技術回到「過去」,告訴大家,保護不可再生資源,為不斷惡化的環境找到改善的方法,這才能讓人類進入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可以說,我們看到的《信條》只是冰山之上的部分,而冰山之下還有很多細節待解讀和挖掘。
很多人看完一遍會把它當作通關遊戲,除了燒腦什麼也不剩,也許N刷之後會發現它就像一個藏寶圖,每一次打開都有新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