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沒有,
平時我們評價電影的標準是,好不好看,但到了諾蘭這裡,就變成了,看沒看懂。
我想,這是克里斯多福·諾蘭,這位神奇的導演特有的殊榮了。
從《致命魔術》,到《盜夢空間》,到《星際穿越》,再到《信條》,理解難度呈上升趨勢。
他似乎迷上了一種,和觀眾玩劇情殺的遊戲,讓你追著他的思路跑,一跑倆小時。
對我個人來說,看電影的狀態是越來越認真,但得到的快樂卻在變少。
《信條》並不至於看不懂,但的確要保持一個高度集中的狀態,才明白他到底在哪個部分設置了概念,又是怎麼使用這個概念的。
離開影院,還要在腦子裡復盤幾遍。
但弄懂之後,也沒有產生那種由衷的滿足或者意外的感動。
反而是感覺有點累。
想必跟我一樣的人,是有一部分的。
所以貓眼評分也好,豆瓣評分也好,都比《盜夢空間》低了一大截。
但並不是說,《信條》就不好。
諾蘭把一種純粹概念的事物,用完全具體的影像表達了出來。
先有彈孔,過一會才看到子彈退出去的過程;
先做出丟的動作,子彈才會回到手中;
水坑先有漣漪,腳再踏進去;
這些細節,讓任何一個沒有多少物理知識的人都可以試著理解「逆熵」這個概念。
諾蘭用影像化的語言,製造了一個奇絕瑰麗的夢境。
況且這還不是一種單純的胡思亂想,而是有嚴謹的學術假說作為背書。
然而,它依然不是一部為所有觀眾而拍的電影。
正如槍稿的影評所言:《信條》不在乎觀眾,只在乎影迷。
不難發現,看完《信條》後比較激動的,普遍是理科生或者科幻愛好者。
換句話說,這是一部分具有相關知識儲備的人。
在觀影過程中,他們更容易發覺到影片中埋藏的彩蛋,在觀影后,亦更容易復盤出整個故事的所有細節。
除了能夠取得一種理解上的共鳴,也更容易獲得智識上的滿足感和優越感。
看到這句話,有些人一定會立刻吐槽:
看個電影還看出優越感來了?
事實上,在文化消費上,智識或審美上優越感是個很常見的誘因。
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就受到了它的影響,
比如早些年用網易雲的一部分人,就鄙視用其他所有音樂軟體的,
但這些年,其他人又反過來譏諷它矯揉造作的評論區,賜諢名「網抑雲」。
很多的文化消費,都在有意無意地製造一種區隔,讓區隔之內的消費者產生一種美妙的自我感覺,而這種自我感覺必然建立在相較他人更「好」的優越感上。
你猜,諾蘭知道不知道這個道理?
所以,別看《信條》是一部基於正經科學假說,並把認知門檻拉得這麼高的電影,它本質上還是一部爽片。
扒掉那些眼花繚亂的平行剪輯,這個故事講得就是:
一群特別牛逼的人拯救了世界。
不管看不看得懂,它其實都很難讓普通觀眾產生情感共鳴。
反觀《盜夢空間》和《星際穿越》,一個讓人對當下生活方式產生質疑:所謂的現實主義者和沉浸在夢境中的人可能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另一個則告誡我們「不要溫和的走入這良夜」,要勇敢跟生活抗爭,甚至片中的親情關係也很動人。
但《信條》中,卻搜尋不到任何與現實的聯繫。它只是一場美妙的幻夢。
在我個人的判斷標準中,科幻作品雖然可能在描述另外一個可能的世界,但它依然應該具備文學這份與現實讀者交流的意義。
好的科幻作品,應當與真實世界互文,映射現實世界的一些問題,或反映普遍的人類感情。
以這個標準來說,《信條》是無法與《三體》《北京摺疊》之類的作品媲美的,甚至還不如動畫片《靈籠》。
當然,諾蘭本身就是一個商業片導演,他拍的電影與文學基本也是風馬牛不相及。
看商業片主要還是為了開心,如果看了不開心,也沒必要強迫自己看。
所以,就算沒看懂也不需要感到被冒犯,因為這可能只是一部不是拍給你看的爽片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