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後,我像進行儀式那樣捧起相機。門還是那扇門,弟弟和我卻早已出外闖蕩。曾經緊抓著家門的我們,在晃來晃去之間被甩到外面的世界,離家愈來愈遠。」
——阮義忠
阮義忠
1950年生於臺灣宜蘭縣的木匠人家。臺灣當代著名攝影家,是少數被選入美國權威的《當代攝影家》一書的華人攝影家之一。在幾十年的攝影生涯中,他一直堅持人文主義的溫暖視角,以超乎尋常的熱情和洞察力,專注地用鏡頭記錄臺灣的社會現象。
家門,1976「相機買回來後,我整天東摸摸、西擦擦,晚上抱著它睡覺,心想,按下快門的第一張照片也必須是最神聖的。為此,我特地返鄉,拍下了這張老家的大門。這扇門阿公還在的時候就有了,我們小 時候經常兩手抓著木條,腳丫鉤住門擺晃來晃去,像蕩鞦韆那樣樂不可支。年紀稍大,門經不起晃,就只能在一旁羨慕弟弟們了。」
有著「中國攝影教父」之稱的攝影家阮義忠,《正方形的鄉愁》是他又一再現上世紀70至90年代真實臺灣的攝影集。有趣的是,書中所有的照片都是用120相機6cm×6cm膠捲拍出來、未經裁切的影像。
媽祖廟前的石獅子,1976「擁有哈蘇相機後,拍完家門,第一個要拍的當然就是石獅。 到了才發現,以前認為大得不得了的媽祖之家,竟然只是個小廟;門前石獅也縮得簡直就像當年那一對的小孫子。石珠還在,可我的手掌已伸不進去了。」
在《正方形的鄉愁》中能夠看到已經消失的諸多風物,能摸到那些已散落無蹤的鄉愁:成年對童真的鄉愁,遊子對家園的鄉愁,車水馬龍的都市對田野農耕的鄉愁。黑白的正方形影像,隱藏著最深沉的情懷。
跛腳七仔,1976「小鎮上,人人有名、有位、有關係,跛腳七仔卻是個例外,與任何人都不相干。他在我家隔壁的冥紙鋪工作,我卻從沒聽過他的聲音,或見人找過他。我所看到的跛腳七仔,不是木偶般地舉步艱難,就是像個毫無情緒的機器人,一撇一撇地揮著食指黏小金箔,身邊永遠有個裝零錢和小東西的舊奶粉罐。」
九份,1976 《傳遞鄉愁》「以前沒見過,之後也不曾再遇過像他一樣安然適意的郵差,每天在盤踞山頭的村莊裡爬上走下,穿街拐巷地送信,每一步都踩得踏實又自在。」
頭城老家後院,1976《二哥的蘭花》:「在單調吃重的工作之外,二哥還是培養了一點樂趣,在陽臺上釘了一格格花架,吊滿上山採來的野蘭花。那次回家,發現後院屋簷下懸著一隻掉了壺嘴的老茶壺,蘭草恣意地從裡往外冒,其中一枝還悄悄開成一朵花。
臺北迪化街,1975《迪化街的叮咚聲》「蘇金醋——他的名字我已牢牢記住,就像他凝在底片和我腦海中的笑容。『叮咚、叮咚』,童年時,聽到街上傳來的撥浪鼓聲,就知道貨郎來了。那個年頭,家鄉的貨郎手拉車就像流動雜貨店,從油鹽醬醋強胃散、胭脂花布繡花線到鐵釘菜刀螺絲起子一應俱全,唯獨不見小孩愛的糖果餅乾,這也是我小時候對貨郎興趣不大的原因。等到會拍照,想記錄這個老行業時,它已幾近絕跡。」
澎湖風櫃,1977《士官長和他的狼狗》「以為老兵會質問我為何在警戒區出沒,沒想到他視若無睹,就連狼狗也一聲沒叫,崗哨裡肯定有鍋肉在等著他們。機會難得,我趕緊拿起哈蘇相機,管它快門聲有多大,先把民家高曬的那串鹹魚一起框進畫面再說。」
臺北萬華亂彈乾旦,1978「身材略顯臃腫的莊坤田,在後臺上妝時,一分一寸地描出女性的嫵媚,動作、嗓門也跟著文靜起來。等束腰一勒、戲服一穿,出場 亮相時的他,已活脫脫地變成了那位溫婉、悽切,最後奪刀自刎的王蘭英。
臺南西港,1979《安住身心於當下》「中午時分,隊伍解散用餐,信徒各自在路旁的樹蔭下吃飯糰,媽媽們也將一路馱在背上的孩子們放下來歇息。一把洋傘遮護了小寶貝的全身,在這最不能入睡的時間、空間、人與人之間,只有清淨無染的赤子放能安住身心於當下!」
宜蘭市中正路,1987《家鄉的水肥車》「水肥車在市區幾近絕跡了,難得回趟宜蘭老家,卻在火車站附近碰個正著。陳舊穢重的老木桶以及農夫小心翼翼、生怕臭氣衝天的汙液濺出來的模樣,瞬間喚起了我的童年回憶。」
宜蘭頭城,1989「後臺的大部分空間都被戲服箱佔滿,箱子還兼化妝檯、餐桌、道具架。休息的戲班成員一個挨一個,沒人能把四肢攤平。膝蓋要拱起來,手臂要縮在胸前、擱在頭上,儘管侷促,卻依舊能安然入夢,且維持頭套、濃妝的完好。
屏東三地門,1990《撒嬌的小女孩》「在人物眼睛最有神、表情與肢體語言最自然的時候,靈魂就會躍然而出。」
宜蘭四季.1990《最深沉的鄉愁》「正是這樣的眼神,讓我當年孜孜不倦地在臺灣的各個角落走動,記錄下每張遇到的純樸面孔。這份純潔的童真,便是我們所有人長大之後,最深沉的鄉愁。」
宜蘭南澳,1989《南澳村的假老頭》「雨中有兩個小男孩朝我們走過來,其中一個戴著大鼻子眼鏡裝老頭,鼻下還有一撮翹鬍鬚,好像這樣就能提早長大。事隔二十多年,這個小男孩早也步入中年。當大人滋味,不知是否跟他期望的一樣?」
臺北淡水,1988《一個時代的典型》「老一輩的臺灣人,受的教育或許不多,幹的也多半是勞力活,卻能從生活中汲取智能,學習道理。那種發自內心的和善、信任與禮貌,讓人覺得處處有情、處處親。」
高雄美濃,1977《一個美濃的早晨》「走過許多鄉鎮,我不曾於其他地方看過如此安詳平和又溫馨的一日之始。一個美濃的早晨,讓我體悟到什麼叫作天生自然。山、水、大地因緣合和,人們依著這樣的環境生活,成為與天地融合之人。」
南投埔裡,1977《好山好水好埔裡》「薄霧像輕紗般遮著四周山巒,剛插過秧的田畝映出一方方蔚藍的天色,本少質量最好的甘蔗、茭白筍與各色蔬菜穿插其間。田間小徑曲折蜿蜒,毫不費力地就破解了那一格格直線的單調。」
澎湖望安,1989《無言歌》「剛迷上拍照的工作助理,從碼頭來此的路上早被烤得全身是汗,打著赤膊,拿起相機就衝出戶外,四處找畫面。」
臺南西港,1990《慶安宮的王船祭》「在臺灣早年的鄉土熱潮期,廟會被認為最具本土色彩、最能彰顯民間活力。然而,隨著旅遊觀念的盛行,如今它更像是一場絢麗的觀光活動,喪失了敬天愛地的酬神胸懷,離信仰與傳統愈來愈遠。」
臺北關渡,1994《追風的小孩》「兩個小人影快速移動,從堤防的另一頭朝我衝過來;兩個小孩把堤防當成了賽車道。勝負分明,差距愈來愈大,先到終點的孩子悠哉悠哉地靠在腳踏車龍頭上,得意地望著後來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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