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豆》:嬸侄的反人倫之戀背後，是對封建黑暗社會壓迫的控訴

三十年前，《菊豆》成為首部斬獲奧斯卡提名的國產電影，只不過這部電影因為大尺度和扭曲的人格在國內曾一度被禁。

影片講述的是上世紀20年代一個落後偏遠的山村，菊豆被賣給性格扭曲的楊金山做為延續香火的工具，然而由於生理缺陷，加上年齡大了又一直無後，楊金山的性格變得極其扭曲和陰暗。

他對菊豆百般虐待，以獲取他作為男人的滿足感，菊豆在這個家中就像牲口一樣，被他肆意凌辱，百般折磨。

為了改變命運，她衝破世俗道德，跟楊金山的侄兒有了苟且，並生下了兒子楊天白。

楊金山死後，本以為她跟楊天青會有一條光明之路，不想兒子楊天白，卻成了這場慘劇的終結者，他先後兩次弒父，把菊豆對命運的反抗，對封建禮教束縛的掙扎徹底掐滅。

菊豆最終一把火燒盡了那座充滿了罪孽的染坊，仿佛想要燒盡她這一生的悲涼和掙扎，她的眼裡是絕望，是認命，是對這封建桎梏的屈服。

菊豆和楊天青的愛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即使他們是值得同情和憐憫的，但是這種愛到底是有違倫理道德的。

菊豆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她大膽勇敢，甚至對未來有過自己的謀劃，最終她還是沒有逃過封建囹圄的禁錮，這裡有封建禮教的束縛，還有她自己對現實的拎不清。

01 為反抗命運而忍辱

菊豆是楊金山花大價錢買來的第三個老婆，主要是為了傳宗接代，但是因為自己生理有缺陷，他的前兩任太太都被他折磨沒了，也沒能為他留下一兒半女。

菊豆長得年輕漂亮，膚白體細，但是卻並沒得到楊金山的疼愛，由於生理缺陷，加上強烈的求子心願，楊金山的心理早已嚴重變態。

他每日夜裡都將菊豆折磨得死去活來，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白天便讓她像牲口一樣幹活勞動，那時的菊豆的眼裡盛滿了黑暗和絕望，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獨自承認著這種痛苦和煎熬。

某日，菊豆不小心發現了楊天青偷窺她洗澡的秘密，菊豆滿腹羞憤，在楊家所受的屈辱和凌虐，讓她悲憤萬分，恨恨地用稻草擋住了那個偷窺的洞。

楊天青人到四十還未娶妻，雖然菊豆是他名義上的嬸嬸，但是男人最原始的欲望讓他暫時忘卻了這一點，他對菊豆有著屬於男人對欲望的渴望和衝動，但他到底是懦弱的。

每到夜裡，他一次次地在房門外聽著菊豆悽厲的哭叫聲，卻從來沒有勇氣去阻止，某一日，當他又聽到菊豆悽慘的叫聲後，他憤怒地拿起殺豬刀試圖衝上去解救菊豆，可是臨上樓又退縮了。

第二日菊豆看到樓梯扶手上的刀痕，她看了一眼悶頭苦幹的楊天青，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絲希望，她把掩在門洞裡的稻草全部拿了下來，然後走進浴室脫下衣衫，從背後慢慢轉過身，緩緩地靠近了洞口，好讓楊天青看清她身上遍布的累累傷痕。

菊豆並不是一個水性楊花之人，她主動攀上楊天青，除了女人對欲望和愛情的追求，還有她對命運的反抗，她不想一直活在楊金山的暴戾之下，她需要一個幫手，一個寄託。

她進浴室時，聽到楊天青開門的聲音，她知道他就在洞口看著她，她眼裡有猶豫，有屈辱，有不甘，最後流下了兩滴淚，那也是她對命運的屈服，那裡沒有愛，沒有欲望，只有抓住最後一顆稻草豁出去的命。

02 身處封建圇圄，卻不懂避諱

在這個時刻被楊金山剝削壓榨的家裡，菊豆跟楊天青品嘗著偷來的歡愉，菊豆也慢慢從楊金山的虐待中解脫出來，臉上漸漸有了笑容。

後來她生下兒子楊天白，成為了楊金山唯一的繼承人，整個家族為之歡慶，菊豆的日子稍微好過了一點，楊金山在一次外出中摔了下來，從此癱瘓在床，菊豆跟楊天青開始明目張胆起來，再不避諱楊金山。

楊金山終於發現了菊豆和楊天青不正當的關係，楊天白也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他多次想謀害楊天白，甚至想放把火燒了染坊，大家一起同歸於盡。

可當他聽到楊天白叫了他一聲爹後，他便立刻抓住天白做為他報復的工具，在驚愕無助的菊豆和天青面前行「正名」的儀式，宣稱自己為天白的父親，菊豆為母親，天青為哥哥。

楊天青重奪「父權」，佔據家中之主的位置，而楊天青因為「孝」義和禮教，儘管恨楊金山，卻不敢顛覆宗法制度，對他行不軌之事，雖然他其實早已碰觸禮教禁忌，跟自己的嬸嬸做出了世人所不容之事。

自從楊金山癱瘓後，楊天青跟菊豆便以夫妻開始自居，他們白天把楊金山懸於半空的木桶內，吃飯睡覺時才把他放下來，更是當著他的面調情歡笑，楊天青甚至經常對著三四歲的孩子讓他喊自己爹。

楊天白便是在這種懵懂和扭曲的環境中長大的，他一方面接收著楊金山對他灌輸的扭曲思想，一邊對楊天青這個「哥哥」跟母親親密的舉動充滿了疑慮。

小時候的楊天白，似乎就傳承了「父親」楊金山對權利的控制和維護封建傳統的愚昧，他看人的眼神中帶著洞悉一切的冷厲。

那時候他才三四歲，但是只要看到母親和楊天青在一起，他的眼神就帶著不同於常人的寒涼和凌厲。

他親眼看著楊金山掉入染池中，沒有驚慌，沒有喊叫，而是露出了詭異的笑。

楊金山死後，家族長輩在祖祠召開會議，要菊豆不準改嫁，盡婦道保貞潔，守護楊家世世代代的清白，楊天青作為成年男子則要搬出染坊。

分開後的菊豆和楊天青只能偷偷摸摸約會，然而紙到底包不住火，兩人的醜事很快被村民發現，並成為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楊天白已逐漸懂事，對於母親和楊天青的流言蜚語，他充滿了憤恨，拿著刀追著那個說閒話的人跑了四五條街，並回到家中恨恨地揍了楊天青一頓。

而楊天白最狠的還不止這些，而是他明知楊天青是他生父，依然殘忍地將他丟進染池，看著他掙扎還上去掄一棍。

那種滔天的仇恨，有他捍衛封建禮教的野蠻，有傳承舊習制度的愚昧，還有繼承楊金山骨子裡深刻的殘忍。

他是無辜的孩子，是菊豆勇敢追求自由下，跳脫封建習俗的愛情結晶，卻也是違背倫理綱常，掙不脫的頑固封建習俗的延續，是傾菊豆一生之力也逃不脫的禁錮。

03 拎不清自己的處境，逃不脫命運的桎梏

影片的最後菊豆一把火燒了染坊，燒了她曾在心中燃起的對美好生活嚮往的希望，燒了這個四方院中隱藏的罪孽和醜惡。

菊豆是勇敢的，她敢於掙脫命運，改變命運，最後卻依然逃不出命運，她有膽識有心機，卻缺了點魄力。

她跟楊天青在一起時，曾多次提議要跟他帶著孩子離開，楊天青卻始終迴避，說能到哪去！

他天性懦弱，不敢反抗，不敢離開。

當菊豆被家族要求守貞節時，菊豆甚至想到了公開兩人的關係，這樣兩人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楊天青卻退縮了：「讓人知道了，怕是會活不了了」。

他懼怕家族的審判，擔不起宗法制度的制裁，他不敢衝破封建教俗，成為人人唾棄的過街老鼠。

對於黑暗的封建制度，菊豆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東窗事發，她或許將面臨沉塘的風險，如果在她看到楊天青的懦弱後，能及時抽身出來，或許，她會有不一樣的結局，拎不清自己的處境，沒有及時抽身，這是菊豆的第一錯。

楊天白是楊金山的兒子，這是上了家族宗祠的，在那個封建時代，菊豆跟楊天青的感情本來就是違背道德人倫的，但是菊豆並不避諱這一點，好幾次都跟楊天白明言，楊天青是他的親父。

楊天白並沒有接受過新新教育，他從小就生長在那個充滿了愚昧禮教的地方，他所接受的思想和文化，就是不容反抗的父權社會，對弱勢群體壓迫和剝削，用野蠻解決一切問題。

菊豆忘了自己所處的生活環境，忘了孩子在這種生長環境下的屈辱和自尊，卻要孩子對她感同身受，理解她的嬸侄不倫之戀，這是菊豆的第二錯。

前段時間我剛看《桂花巷》，高剔紅23歲就成了寡婦，長年的寡居生活，讓她倍感寂寞，一時衝動下，她跟僕人一夜風流，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而放縱自己。

知道自己犯下錯之後，她果斷用計把僕人趕走，一絕永患，當得知自己懷孕後，她籌措萬分，不敢出門，不敢見人，這種醜事一旦敗露，不僅會被趕出家族，沒收財產，還有可能被整個社會唾棄。

直到再也遮掩不住，她才不得不把一切真相告訴了兒子，兒子曾接受過西方教育，在這方面更能理解她的酸楚和孤苦，或許正因為如此，她才敢把自己的醜事告訴兒子。

楊天白卻不同，他不能接受有一個名聲敗壞的母親，也不能接受自己血緣不清白的恥辱，他不懂文明，不懂尊重女性，只知女性是被當代社會當成傳襲香火的工具，是男權壓迫下的附屬品。

菊豆是賣給楊金山的，又被楊金山當成牲口一樣奴役，她當知整個社會的黑暗，知女人在這個時代的悲哀，楊天青靠不住，她就該識時務一點，早日從這段孽緣裡抽身出來。

影片的最後是沉重的，菊豆的那把火，燃燒的是封建時代的罪惡，是根植心靈的禮教束縛，是她用全身性命拼殺出來的絕望，是對這吃人社會的控訴。

沉沉浮浮，紛繁人生，沒人能記住有多少女人曾被命運桎梏落得悽涼下場，只餘菊豆那一眼悽涼，一聲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