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有一次老金在家看書，聽到空中有男低音叫：
老金，老金。
他跑院子裡一看，梁先生夫婦正坐於房頂上晃蕩，房頂不牢固啊。
他無力扶黑眼鏡，讓他們趕緊下來。
兩人哈哈大笑。
梁氏夫婦爭吵時請老金評判，老金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給他們講邏輯：
夫妻之間，吵架是必然的，又不是必然的。
「心與理當然不必為人所獨有或獨得，然而人的確可以說同此心，心也的確可以說同此理。」
那些年，林先生隨梁先生畫圖紙，四處輾轉做建築，設計英雄紀念碑。
老金在家做學問，教哲學，養公雞，極為盡心。
同住昆明龍頭村時，老金養了一隻黃公雞過於彪悍，囂張逞兇被人打死。
回到北京，他接著養公雞鬥蛐蛐。
在清華大學的時候，林徽因的貓和錢鍾書家的貓鬧彆扭，老金常出面，幫著林先生家的貓與錢先生家的貓打架。
他對費正清說：離開了梁家就像丟了魂似的。05
既見君子，雲胡不瘳。
林徽因纏綿病榻時，大夫讓好生靜養。
林見了來客還是十分歡喜，說個不停。
但見老金變戲法似的端來一盤蛋糕。他穿越了北平城去東安市場買來的。
煮一壺陳皮老白茶，空氣裡飄浮著白茶醇甜與陳皮的清苦味道。
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
他們熬過了時間，經歷了磋磨，越陳越香。
愛，升華至善之境。
老金和梁先生的兩個孩子十分要好，時常說說笑笑。
他和孩子們在一起時，不再是平時講臺上戴厚厚眼鏡的老學究。
他帶他們坐電車，數西四到西直門之間有多少根電線桿子。
吃一串冰糖葫蘆，帶他們回家，把自己捨不得吃的最愛大蘋果「狀元」留給他們。
06
白茶清風無別事，我在等風也等你。
民國四十四年，林先生久病纏身，永遠的離開了。
老金先是號啕大哭，後一言不發，目光渙散。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她一直是他的白月光，是愛，是暖，是希望，是人間四月天。
多年後，九十歲的老金邀摯友到北平飯店赴宴，
他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
眾人唏噓不已。
老金啊，記性不是那麼好，壞到到連自己「貴姓」都忘了。
徐志摩曾給他一個明明白白寫著門牌號的地址，他找了半天找不到。
急得徐志摩刊登尋人啟事，擔心他走丟了。
他卻一直記得林的生日，記得北平四月的風，溫柔多情。
07
有人請他為林徽因傳作序，他拒絕了。
他所有的話，都只對她說，沒有機會同她說的話，他不願意說，也不願意有這種話。
老金老了，有時認不出人來。
他和林的兒子梁思誡一家住在一起，不時問道：從誡回來沒，從誡幾時回來啊？
爐火旁打盹時，他想起來～
初識那個下午，林徽因穿一身藍色旗袍，外面罩一件紅色毛衣。
風格外的柔和，院子裡開滿了花。
他讓清風帶他去找她。
他們三人，終於又可以團聚，煮上一壺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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