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飛、陳凱歌、譚盾、李安……馮小剛在那拍《北京人在紐約》,張藝謀也是紐約常客,他最喜歡吃紐約的蕎麥麵,每次都叫兩碗。」
「即將在紫禁城拍楊紫瓊和章子怡飛簷走壁那場戲,李安電話譚盾讓他快來北京。譚盾看見儒雅的李安披著解放軍軍大衣,一邊烤火一邊想念紐約的牛排。」
「製片人L小姐為籌備節目承擔了巨大壓力,竟然『歲月穿越』般地長出青春痘,而且一度接近抑鬱睡不著覺(直到她在朋友圈讓大家請她吃飯,我們才感覺其仍有正常人智力,應該沒抑鬱)。」
「為什麼叫『大時代』,其實不是和《小時代》對著幹,郭敬明和我們沒仇。如若哪天,小四也上了《開講啦》,大概也只是一種選擇的態度吧……」
作者/阿維
2014年12月19日,譚盾又獲獎了。
不是奧斯卡,不是格萊美,這回是「2014中華之光—傳播中華文化年度人物獎」。聽起來逼格很高,卻很陌生,因為之前沒聽過。
在候選人事跡展播短片的開頭,重現了譚盾在奧斯卡頒獎禮上的話「《臥虎藏龍》超越了東西方文化浪漫戲和動作戲高壓和流行的界限……」最後他高呼:「謝謝李安和馬友友!」
而一個多月前,譚盾和李安相約霧霾裡的北京。
那天晚上,北京室外PM指數達到407,屬嚴重汙染。但國家大劇院裡沒有霧霾,兩位大師在這裡清楚地相遇。
李安來到北京,不僅和譚盾在計程車裡大聊音樂,還在劇院裡「化身」指揮,欲搶譚盾飯碗……
2014年10月25日是《臥虎藏龍》創作15周年紀念日。這晚,譚盾和國家交響樂團一起,演出武俠四部曲《臥虎·英雄·夜宴·復活》。譚盾和李安共同認為:歌劇是原始的電影,電影是未來的歌劇。
譚盾與李安的第一次聚會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的紐約。那時的紐約,陳逸飛、陳凱歌、譚盾、李安……華人精英薈萃。「馮小剛在那拍《北京人在紐約》,張藝謀也是紐約常客,他最喜歡吃紐約的蕎麥麵,每次都叫兩碗。」
《紐約時報》詳細揭秘李安在紐約州拉奇蒙特家中的生活,房子後院沒有氣派的泳池,也沒有放映室,只有一個雞籠。夫婦倆養雞純屬好玩,不是拿來吃的。
譚盾和李安時常天馬行空地聊天,從音樂到電影,但從來不說合作的事。譚盾覺得李安可能擔心他的音樂過於瘋狂的實驗性,放在他電影裡,不安全。有一次喝茶聊天,李安問譚盾最近時間怎麼樣,譚盾說在寫交響樂,也順便問導演「《臥虎藏龍》打算找誰搞音樂?」「你來寫啊。」李安總是冷不丁地說話,沒有藝術家看上去的激情。最後李安問,「你喜歡京劇嗎?」「我以前就是京劇團的」。
譚盾和李安都覺得,武俠中打鬥的源頭其實來源於戲曲。這次聊天,最終促成兩人《臥虎藏龍》的合作。之後,譚盾向李安推薦了馬友友。馬友友能把大提琴拉得像胡琴,也是個天才。
馬友友現在的妻子吉爾,是他當年在一個派對上和朋友打賭而「賭」來的,他已獲15個格萊美大獎,卻一直拒絕領獎……
我喜歡譚盾的電影音樂。從《臥虎藏龍》《英雄》到《夜宴》(儘管它可能是馮小剛最有爭議的作品,但張靚穎那首《我用一切報答愛》直叫我淪陷)。譚盾的音樂有對中西方文化最好的融合,有古典氣質和現代情愫,並充滿了江湖戲味的弔詭,且對各種樂器的運用極具視野、出神入化。可見當年李安的眼光。
譚李相聚,共敘情誼。10月25日,註定是讓譚盾睡不著的一晚。
即將在紫禁城拍攝楊紫瓊和章子怡的打鬥戲,李安電話譚盾讓他快來北京。譚盾看見儒雅的李安披著解放軍軍大衣,一邊烤火一邊想念紐約的牛排。
譚盾的上一次睡不著就在2個月前。
2014年9月21日,晚上將近11點,在上海朱家角(一個和周莊、烏鎮有95%疑似度的千年古鎮)的「水樂堂」邊,儘管陣陣徐風吹來已有涼意,但這裡仍在上演一場火熱的演講。
因為《開講啦》,因為譚盾。
譚盾說湖南普通話吐字比較用力,尤其在平翹舌音方面,你能看得到其雙唇努力的形狀,放慢二分之一的節奏,艱難地將zhi chi shi的音從嘴裡發出。
在節目錄製的頭一晚,譚盾和撒貝寧吃了一碗朱家角地道的餛飩,然後便商量第二天講什麼。譚盾覺得自己不善言辭,「我演講最多能講5分鐘。」但錄製當天,他上來一口氣就講了一個半小時,這就是不善言辭的譚盾。
生於湖南的譚盾從小的理想是當巫師。這是一個可以「通過去、知未來,並會吹拉彈唱講故事」的職業,這是譚盾音樂的啟蒙。而與音樂發生的最大化學反應,則是在1973年的某一個下午:
正在雷鋒公社下鄉插隊的譚盾,一邊拔掉身上的螞蟥,一邊聽到廣播裡在播放「美國費城交響樂團隨總統尼克森來到了中國……」隨後他聽到了從來沒有聽過的交響樂——貝多芬命運交響曲。譚盾聽傻掉了,被徹底震撼。於是他下決心要寫這種音樂,費城交響樂團(美國五大交響樂團之一)的名字從此在他心裡埋下夢想種子。
插隊、進劇團、考中央音樂學院……20多年後,譚盾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獲得博士學位。之後他終於拿到第一份做指揮的合同,打開一看,竟然是費城交響樂團。他簡直覺得就如同做夢一樣。譚盾說,「如果我們每個人都有夢想,這個美麗的世界會來得更快。」
無論是戲裡還是戲外,「英雄難過美人關」,譚盾和張藝謀都不例外。
節目的開場像夢境一般。譚盾乘一艘小船從水樂堂對岸的禪院徐徐而來,只差一身長袍和一把劍,撒貝寧說,「譚盾從夢裡走到現實」。
譚盾的俠氣並非與生俱來,這歸功於他的戲曲功底。1973年之後,因為偶然的機會,湖南京劇團在一次去洞庭湖的演出中,一艘樂隊船隻不幸沉沒,所以團裡急缺樂隊演員。而當過巫師,有音樂基礎的譚盾便入選湖南京劇團。在京劇舞臺上,譚盾從「戲曲打鬥」中漸漸感悟了武俠的源頭。這與後來李安的理念不謀而合,便有了《臥虎藏龍》的音樂。
譚盾講起武俠音樂的情結,完全沉浸在音樂的宗教裡。
「……《臥虎》《英雄》《夜宴》,導演的武俠氣質不同,李安優雅、張藝謀有英雄情結、馮小剛浪漫,但三位導演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章子怡。」
譚盾這場演講其實是「開講大時代」的第一場錄製,當天錄製近4小時,結束後當所有工作人員離開朱家角時,已是第二天凌晨4點。這是要「瘋」的節奏?
是的,唯眾(《開講啦》節目製作方)有點瘋狂。其實嘉賓也「正經」不到哪兒去。譚盾不就是個音樂瘋子嗎?
為力求節目效果,欄目組在錄製前一周,從上海飛赴青島與譚盾見面溝通。即將參加2014青島·大劇院藝術節的譚盾,肩膀披著一件衣服。因為長期指揮,肩膀勞累,他特別注意保護肩膀不受涼。一見面,譚盾非常謙和地對導演說「節目裡我說什麼比較合適?我今天主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結果導演簡單介紹幾句後,譚盾竟一人滔滔不絕地「開講」,基本上說了近一小時。兩位導演主要負責微笑、點頭,用電視術語叫「貼反應鏡頭」。此刻,我又聯想起譚盾對小撒說「我不善言辭,演講最多5分鐘」,結果一人講一個半小時。由此可得出結論:藝術家的數學一般都不太好。
電影《英雄》像是由譚盾譜寫、帕爾曼演奏的一部「大歌劇」。這個從11歲開始就坐在輪椅上與命運PK的勵志偶像,拉出了《辛德勒的名單》。
在這個「音樂瘋子」的世界裡,什麼東西都和音樂有關。比如他拿起一個杯子,你們覺得是杯子,他會覺得是樂器;比如手機,放在杯子裡後,會產生什麼不同的聲音……」
青島的拜訪在非常和諧的氣氛下結束,譚盾的談話,有細節、有想像力和感染力。兩位導演開心地和譚盾的助理交流,說這次聊得蠻開心,但助理最後說了一句,「你們要有心理準備,譚老師今天說的話,明天他可能就全部忘記了,或者就不承認了……」
譚盾每天都有稀奇古怪,近乎瘋狂的想法,一說起音樂,他真的會「瘋」。
這個從世界頂尖精神病院音樂分院逃跑出來的人,一直企圖用他的瘋狂實驗作品,證明其無限的夢想和想像力。他努力與所有的有聲之體對話,還並不被所有人理解。但音樂的本意就是聲音,一種美麗的聲音。
無論是從早期的《離騷》《風雅頌》,到中期的《武俠》三部曲,《秦始皇》《馬可·波羅》再到如今有些「駭人聽聞」卻讓人驚豔和感動的《女書》……譚盾的每次探索都是一次瘋魔。而且他總是用音樂表達對人的關照。他正是這個大時代下,我們珍貴的「瘋子」。
譚盾解釋「水樂堂」為何選在上海朱家角?因為世博會、因為禪院、因為巴赫、因為要解決「我從哪裡來,要向哪裡去」……其實真實原因是,他的老婆黃靜潔女士,是上海人。
不瘋魔不成活。
有人會問,《開講啦》不好好待在演播廳,為什麼跑出來?
從10月26日播出斯琴高娃起,李雪健、東海艦隊、林丹、譚盾……
央視綜合頻道節目部副主任吳曉斌表示,「『開講大時代』希望以『走出去』的形式,更貼近青年人,探討更具有社會價值意義的現實話題。」唯眾傳媒總裁楊暉認為,「節目將直面青年人的困惑,與他們在一起,因為青年人怎樣,這個時代就會怎樣」。
領導的話自然說得漂亮。但面對國內慘烈的電視競爭環境,面對眾多真人秀與娛樂節目的圍剿,有「電視大片」的狂歡,也有「小而美」的不安,《開講啦》只有在口碑、收視及輿論的巨大壓力下匍匐前進,別無選擇。因為它已成為國家電視臺主流時段的招牌發聲筒,中國最好的思想群像,從《開講啦》裡勾勒。
所以譚盾走出音樂廳,《開講啦》走出演播室,這兩個出走,我更願意相信它們是有預謀的私奔。
一輩子,你還得來一趟朱家角,這裡有美景和譚盾的office。
除去唯眾蠻拼的,CCTV-1這次也豁出去了,為了節目立意和效果,他們輪番多角度有力度為深度並不計程度地「折磨」欄目組。「開講大時代」創作期間,有樂趣有心酸:
1、製片人L小姐為籌備節目承擔了巨大壓力,竟然「歲月穿越」般地長出青春痘,而且一度接近抑鬱睡不著覺(直到她在朋友圈讓大家請她吃飯,我們才感覺其仍有正常人智力,應該沒抑鬱);
2、主編Z女士為節目加班,已經N日見不著自己只有幾個月的寶寶;並壓力大至連續掉頭髮,據不完全統計,共計掉發375根;
3、導演G小姐為攻克新嘉賓,壓力大至大哭2次,被灌醉3次;
4、嘉賓導演J先生邀請譚盾長達2年。在嘉賓邀請最艱難期間J壓力大至一度叫囂要去醫院查內分泌;
5、為營造譚盾演講時背後船隻穿梭的畫面,導演T先生、W先生一直坐船上,聽不清演講,看不見觀眾,重點是船上越坐越冷。幾十米的距離,晚上4個小時竟坐了70多趟。直接導致他們握拳發誓:這輩子我再也不要坐船了;
6、還有諸多筆者不知情的細節……此處省略3000字。
無論我舉多少例,必然掛一漏萬。但我堅信雁過有痕。所有的努力,大家能看見。
「開講大時代」最大的變化,是話語空間的變化。而空間的變化只是形式本身,重要的是不變初心的追求。
至於為什麼叫「大時代」,其實不是和《小時代》對著幹,郭敬明和我們沒仇。如若哪天,小四也上了《開講啦》,大概也只是一種選擇的態度吧。不管這是最好的,還是最壞的時代,你得承認,我們都身處一個最大的時代。
就像譚盾當年在稻田裡拔螞蟥時,剛好聽到費城交響樂團隨尼克森訪華的消息,1973年,那是一個非常閉塞的時代,一個徹底的小時代,而就是這個譚盾,聽出了廣播裡的「弦外之音」,正是那個時代下偶然的一段小音符,成就了如今譚盾的大人生。
我從朱家角現場準備離開時,已是當晚12點。從水樂堂側門口出來時,碰到同事在和譚盾合影。
我上前和他握手,「謝謝您,很精彩。」
他的手掌讓我很有感覺,十指相遇的瞬間,我感受到一股勁兒。
在我的職場記憶裡,我對三個人的「手」印象深刻。
第一個是楊惠姍,臺灣金馬影后,琉璃工房創始人。當年錄《波士堂》,她主動和我握手,握手的瞬間,我覺得自己的手頃刻會被她握碎。可想而知,她平時在用鋼棍攪動琉璃火爐時,練就其多麼強大的臂力和手勁。
第二個是王秋楊,當我握住她的手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感受。因為她是地球第一個到達世界三極(南極點、北極點、珠穆朗瑪峰)並登頂世界七大洲最高峰的運動健將,沒想到她的手卻居然柔弱到,好像你稍微用力,就可以把她的手握得粉碎,這恰恰與楊惠姍相反;但能想像王秋楊內心有多強大。
最後一個人是譚盾,他的手不止有力,而且手掌大、寬。這是一隻插過秧、拔過螞蟥、拉過小提琴、指揮過無數交響樂團的手,這也是一雙經常將最鄉土的東西發揚至國際的手,當然,也肯定是一雙會出汗、會緊張哆嗦的手。
每個人都有手,不同的手卻指向不同的人生。
譚盾,繼續用音樂之手譜寫他的大時代。
(編輯隋楊)
特別提醒:如詩如畫,如夢如幻,如他。著名音樂家、指揮家譚盾回到夢想開始的地方,娓娓道來最浪漫的故事……12月25日(周四)晚21:00,江南水鄉朱家角,聽譚盾的「水樂人生」!能不能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