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大費/文
個人認為,方方武漢日記的最大問題,大概就在於,方方始終坐在武漢的家中進行觀察與寫作,她沒有抬頭看世界。方方的武漢日記,就像是她的一口井,她的觀察範圍,只有井中那麼多;她所看到的世界,只有井口那麼大。
方方以為,她已經將悲傷放大了很多倍,其實,不過是井口上空,一朵陰雲,而已!
人是需要反思的!我曾經做過武漢新冠疫情擴散的詳細復盤,做完後,曾經也很憤怒,覺得應該向某些人追責,憤怒了很久。(附復盤文章:大復盤:武漢封城之前,湖北發生了什麼?)
後來,目睹各國疫情的迅速發展,我開始認真反思,並漸漸地同情武漢衛健委,不是他們當初不作為,而是他們真不知道如何作為!(附反思文章:大疫情時代的反思:吹哨人,是不是先知?能拯救什麼?)
就好像消防救火,剛開始是小火苗,消防隊員趕到現場,還沒來得及施救,大火爆燃,已經竄上房頂了。
新冠病毒,是一種極度邪惡的病毒,它擴散得太快,根本沒給人類社會現有的任何公共衛生機制,留出任何的時間窗口。所有的應急機制,全部都失效了,不僅武漢、湖北,而是全世界,全人類!
後來,有效應對新冠病毒,所依靠的,不是中國現有的公共衛生應急機制,而是後來創造的一種全新的應對機制,現在稱之為「中國經驗」。
武漢封城,是在新的公共衛生應急機制下的「斷臂求生」,斷臂之際,全國人民都眼含著熱淚,不僅僅是武漢一城一地的人民很痛苦,所有中國人,都很痛苦,卻很無奈!
事實已經證明,這種斷臂的選擇,應該是最壞情況下的最好結果!此後的義大利、西班牙、美國等疫情嚴重的國家,起初都是遲遲疑疑,不肯斷臂,當它們經歷越來越多的痛苦,最終還是選擇斷臂,更加證明了當初武漢糾結、湖北的糾結,以及被迫的選擇!
武漢的悲劇,放在一個小視角中進行觀察,確實令人極度悲傷。
但是,放到全球抗疫的更大視野中觀察,義大利、土耳其、西班牙,特別是美國,數十萬確診,2萬多的病亡,即使到了如此悲慘的地獄之境,該國政客們依然沒有懺悔、沒有反省,卻在努力甩鍋,逃脫罪責,比起這些,武漢早期那些束手無措、那些悲傷,又算什麼?
人類的幸福感來自於比較,悲傷感有時候也來自於比較。為什麼要強調比較?因為新冠病毒給人們造成的悲劇,不僅在於武漢一城,而是整個的人類社會。
如果忽略了整個世界,僅僅描述一個局部,不能說它不真實,至少,它不夠全面,不夠客觀!
客觀全面的寫作,對寫作的選材,有很高的要求。有一堆素材交給你,肯定有正面的,有負責的,有陰暗的,也有明亮的,如果全部選擇陰暗的、負面的素材,作為文學性寫作,沒有問題;但是,作為紀實性寫作,就一定存在問題,因為它反映不了全貌。客觀的寫作方法,應該選擇各種素材,並保持一定的比例,使它們客觀呈現,將裁判權交給讀者,而不是將裁判結果告訴讀者!
人,需要有足夠的高度,更開闊的視線,才能獲取更完整的經驗和思考,在此背景之下,哪怕重新返回井中寫作,也會獲得不一樣的寫作體驗,表達出不一樣的故事形態。
懷著最初的悲傷,自始自終,坐在一口井中寫作,敘事環境永遠只是一口井,無論作者的觀察是多麼細緻入微,多麼悲天憫人,多麼富含情感,其觀察體量,已經決定了,這部作品的局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