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大部分人總是表裡不一,他們做的往往並非他們內心真正渴望的。他們都有一種群居意識,懼怕被疏離與被排斥,懼怕孤單無依靠。」——《局外人》但是這個局外人,並不是。他是一個以遺世而獨立的清醒姿態存在。同時又以勇敢的追求真理拒絕求同的風骨而吶喊。
作者的這部作品,深刻地揭示出人在異己的世界中的孤獨、個人與自身的日益異化,以及罪惡和死亡的不可避免,但他在揭示出世界的荒誕的同時卻並不絕望和頹喪,他主張要在荒誕中奮起反抗,在絕望中堅持真理和正義,他直面慘澹人生的勇氣,他「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大無畏精神使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不僅在法國,而且在歐洲並最終在全世界成為他那一代人的代言人和下一代人的精神導師。
《局外人》這本書是1942年的一部冷酷荒誕的自由人道主義小說,它一經上市迅速在法國掀起浪潮,這讓本書作者阿爾貝·加繆一舉成名。「荒誕」是他強調的最重要的一個概念,同時「荒誕」這個概念也是20世紀文學和哲學中非常重要的關鍵詞之一。這部小說就是《局外人》,它不僅成為加繆的成名作和代表作,而且對於20世紀整個西方文壇都具有劃時代意義,同時要讓局外人的主人公「默爾索」成為了文學哲學中最經典的人物形象。
全書採用白描的寫法,極其客觀的將小說主人公默爾索對人生以平常心對待的漠然表現,以及冷靜克制的一言一行刻畫出來;僅僅五六萬字塑造了一個離經叛道,驚世駭俗的「局外人」形象。作者以第一人稱的口吻,向讀者娓娓道來一個三十多歲未婚的中年男人,在母親的葬禮時,漠然視之,而未同尋常人一般痛哭流涕。直到他後來在海灘上「誤」殺了一名阿拉伯遊客後鋃鐺入獄,法官、律師乃至相干不相干的旁人,皆因他在母親的葬禮上無動於衷的表現,從而武斷的判定他的冷血和狠心。這種常規思維促使當時作為上層階級的法官和陪審團將他宣判了死刑。一場兇殺案因一群「局外人」的荒謬判斷,使這位「局內人」毫無反駁之力的被結束了短暫而平白的人生,這實際上是當時法國二戰後期社會形態中普遍意識流現象,在一介統治階級的盲目從眾、不辯真相、不明是非的譁眾取寵中,這位當事者,徹底成為了自己的「局外人」。
接下來聽花花來分析這部荒誕的故事,究竟呈現了一個怎樣的真實的世界。
一、我們都是一隻被他人牽扯的提線木偶,思想被狹隘的世俗所限,讓真相無處表達。
看似冷漠的背後是他內斂的深情。「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在昨天,我搞不清。」文章開篇簡練的令人錯愕不及,兒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哪天去世的,寥寥幾筆就將主角的性格描繪了出來,對什麼事情都不在乎,自己的至親之人離去本該悲痛萬分的他,卻像個置身之外的旁觀者。之後,默爾索草草的守靈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流過半點哀傷的淚水,並且在葬禮結束後想著去海灘遊泳,還與女友來了一次為愛鼓掌,作為母親去世這一悲劇的局內人,這一切的行為都顯得荒誕不羈。
「媽媽在家的時候,一天到晚總是瞧著我,一言不發。剛來養老院的那段時間,她經常哭,但那是因為不習慣。過了幾個月,如果要把她接出養老院,她又會哭的,同樣也是因為不習慣。由於這個原因,自從去年以來我就幾乎沒來探望過她。當然,也由於來一次就得佔用我的一個星期天,且不算趕公共汽車、買車票以及在路上走兩個小時所費的氣力。」
經濟狀況不佳的他選擇了把母親送到養老院,然後又幾乎從未去探望過,理由竟然是浪費時間,從這些方面看來,如此行徑與我們大眾認為的悲傷,認為失去母親應該有的表現大相逕庭,所以顯得十分冷漠。
可他真的對母親沒有任何感情嗎?
其實他並非對母親沒有感情,書中有幾處都隱晦的表達了默爾索的深情,他徒步走了2公裡來到了養老院,他想儘快的見到母親,如果他是無情的,此刻他應該想到的是立刻休息一下。對於母親的離去,他認為死亡人們必經過程,人生本就是一場輪迴,也許死亡並不是一個人的終結,而是靈魂的重生。他在心理也許在祈禱母親終於能重生到一個更好的輪迴裡去。因而並為過渡悲傷,畢竟自己也將面臨這樣的未來。人生下來就是在走向死亡。
書中巧妙的藉助沙拉馬諾老頭每日都要咒罵自己的狗來暗喻他的悲傷,可一旦狗走失,他又難過的說「我怎麼活下去呢?」這正是在暗示了默爾索儘管表面上離經叛道冷漠無情,但是內心深處的情感卻又湧動著無奈的深情,只是客觀而克制的愛著母親。這種表達在文中有幾處景象描寫,默爾索坐在窗前看街邊的人群攢動,從日升到日落,默爾索對母親的離世是難捨和孤寂的。
加繆將默爾索刻畫成一個這樣與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有意無意地要跳出這個世界的既定模式,保持和芸芸大眾的距離,完全遵照內心本性,做一個冷眼旁觀、我行我素的局外人。恰好反應了加繆想要對抗這個荒謬世界的思想,而默爾索就是他用以批判麻木社會的武器。
從眾迎合了世俗的口味,卻忘記了來時的初衷
不管命運如何降臨我們身上,不可太高興,也不可過分悲傷。一方面是由於一切事物都在充滿變化,我們的運氣隨時都會變動;另一方面是因為在判定事情對自己是好是壞之時,我們易於受到欺騙。——叔本華
天地之始於混沌,盤古開天闢地,萬物復甦,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人類文明不斷的探索,不斷的打破重建,經歷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主義社會,不斷在發展,直到今天逐漸形成了社會形態。
群體無意識行為替代個人的自覺行為是當代的一個主要特徵,許多過程了有了科學的表述,許多事物有了特有的名稱,人們不再爭論天是不是圓的,地是不是方的,所有的一切都被專有的名詞固化,就連人們的情感都在逐漸固化成模板。悲傷就應該哭泣,快樂就該歡呼,富有就是幸福,卑賤就是可憐......
這一切顯得那麼合理以至於一旦有人突破了這個既定模式,便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於是人們開始對他進行批判,所以大部分人都為了迎合世俗迎合他人不得不戴著面具活著。文中關於這種行為有一段極具代表性的描述,就是「皮條客」雷蒙毆打情婦把警察招來時:
「你跟我說話的時候,把煙從嘴上拿掉!」警察命令道。雷蒙沒有立即照辦,他瞧了瞧我,又抽了一口。說時遲,那時快,警察朝他的臉上,狠狠地一個大耳光扇個正著。他嘴上那支煙被扇出幾米遠。雷蒙臉色大變,但他當時什麼也沒有說,而是低聲下氣地問警察,他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菸頭拾起來。
警察在命令雷蒙將煙拿掉的時候,雷蒙看到了默爾索,於是他又固執的抽了一口沒有照辦,他極力的想在別人面前證明自己是強大毫無畏懼的,甚至面對警察的時候也是一個強者,即便內心已經慌張害怕也強撐著,維持著一點可悲的自尊心。挨打過後,雷蒙還想著把菸頭撿起來,那個菸頭也許是他內心最後的一道防線。
我們所表現的的表象——這也是我們存在他人心目中的樣子。通常被我們過分看重。這是人性的一個特點,這樣的特點,通常稱之為虛榮心,為了達到吸引周圍人注意,為了表現自己,常採用炫耀、誇張,甚至戲劇性的手法來進行,同樣為了迎合他人的看法做出一些荒唐之舉。
我想這個場景我們應該都很熟悉,在社會新聞裡經常可見,酒駕炫耀挑釁交警的,多年前叫囂我爸是李剛的坑爹的,還有近期「火」的一塌糊塗的哈爾濱「市局張松」拒不戴口罩還口出狂言的。雖然他們的行為一部分源於內心價值觀的失衡,正是這種價值觀的失衡讓他們誤以為周圍人會覺得這種行為值得崇拜或仰視,於是他們跳梁小丑一樣開始表演。
有時候強顏歡笑反而更加難過,一味的強撐只會讓自己更累。 我們為了活成別人口中幸福的模樣,在無形之中給自己挖了很多深坑,增加了許多負擔 ,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反而成了「局外人」
二、人們習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審判他人,麻木不仁卻又一派道貌岸然,原該是「局外人」的他們卻成為了我們的「局內人」。
書的第二部交代默爾索因為在沙灘上殺死了一個阿拉伯人被捕入獄,而他的辯護律師告訴他「最好別說話",最該被審訊的被告,卻沒有受到應有的提審和問話,這個環節的省略,取而代之的是由著律師的猜想、大眾的聯想以及法官的固定思維被判定了死刑。而那些審批自己的法官,律師以及一切佐證的人群都仿佛是事件的參與者一般繪聲繪色,興趣盎然的描述,身臨其境般的解讀默爾索的行為和罪證。沒有人關心一個殺人案的作案動機和犯罪細節,更沒有人去真正的關心那個最倒黴的「死者」。那麼他們關心的是什麼?是為了審判而審判嗎?為了正義而「解讀」正義嗎?人們一味的妖魔化那個被指正的人,一些旁的與案件毫無關係的細枝末節來決定了默爾索的生死。
默爾索的律師接見他的第一件事便是詢問他的媽媽死在養老院的事情,並且認為這件事會成為起訴他的一條重要的依據。
他問我,當時我心裡是否難過。他這個問題使我感到很驚訝,我覺得假若是我在問對方這個問題的話,我會感到很尷尬的。但是,我卻回答說,我已經不習慣對過去進行回憶了,因此很難向他提供情況。毫無疑問,我很愛媽媽,但這並不說明什麼。所有身心健康的人,都或多或少設想期待過自己所愛的人的死亡。我說到這裡,律師打斷我的話,並顯得很焦躁不安。他要我保證不在法庭上說這句話,也不在預審法官那裡說。我卻向他解釋說,我有一個天性,就是我生理上的需要常常幹擾我的感情。安葬媽媽的那天,我又疲勞又發困,因此,我沒有體會到當時所發生的事情的意義。我可以絕對肯定地說,我是不願意媽媽死去的。但我的律師聽了此話並不顯得高興。他對我說:「僅這麼說是不夠的。」
默爾索的回答顯然不那麼另律師滿意,太過冷靜顯得不孝順,而他說自己不願意媽媽死去又不符合殺人犯的冷血,所以,即使默爾索一再提醒,安葬那天的事與犯案毫無關係,他的律師和法官還是堅持問他愛不愛媽媽,以牽強附會的猜想證明他們自己正確的判斷力。他們把默爾索對人天性使然的理解解讀為不愛媽媽冷血兇殘,這好像一個局外人比當事人更清楚自己的內心所想,顯得十分諷刺,難道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別人肚子裡的蛔蟲嗎?若真是如此,我們只能把它們拉出去。
正是這段描述,讓我想起了娛樂圈的一個事件,賈玲在喜劇總動員中創作了《你好,李煥英》用來緬懷自己的媽媽,作品中濃濃的情誼,對媽媽的思念和遺憾讓人感動,那個作品花花看一次哭一次。可這時,卻發生了一件事情,與默爾索的律師如出一轍,一次採訪,記者問賈玲:「你媽媽去世你難過嗎?」賈玲當場怒罵。結果,記者大筆一揮,指責明星耍大牌。人們總是這樣打著同情的幌子,用揭示別人傷疤為樂趣,去刺探別人的隱私,記者為了滿足自己大眾偷窺欲的重口味,隨意褻瀆試探明星的情感底線。在得到批判後,又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他人打上各種各樣標籤。
網際網路盛行的今天,鍵盤俠在網絡上大行其道,他們就像審判默爾索的法官一樣,忽略事件的本質,披著正義的外衣針對社會事件侃侃而談,對名人的言行一番評論,通過敲擊電腦鍵盤和刷手機來彰顯個人的存在和價值,在別人的故事裡找自己的存在感。
奇葩說裡,有兩句特別有感觸的話,高曉松老師說:「一生溫暖純良,不舍愛與自由。」陳銘說:「自由,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而行。」你只有溫暖純良了,才有資格討論愛與自由。你只有親歷他人苦,才有資格評價他人善惡,所以做好自己的「局外人」的本分,不要隨意指點別人的人生。你沒經歷過我的人生,沒有資格對我評頭論足。
三、群體時代下大眾心理,看似合理實則荒誕的烏合之眾,盲目的以為自己是社會的「局外人」。
《烏合之眾》一文中說,歷史告訴我們,從賴以生存的道德力量失勢的時候起,衰敗的文明都是被那些無意識的殘暴群體摧毀的。由於群體一旦行動起來,就好比使病弱的身體或屍體加速消亡的微生物一樣,每當文明的構架開始腐朽時,最後總是民眾將其摧毀。在一定時期,人多勢眾似乎就是歷史唯一的選擇。
對這句話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人類發展到今天,雖然保持的群居,卻因大部分人無意識的自私和道德失衡,導致社會進展發生阻礙,而當這一部分人群越來越多的時候,一部分文明開始衰敗,一部分文明便推倒重來開始新生。
作為這群居的一員,我們的主觀意識並不認為我們是在群居,而是認為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我們並沒意識到我們的行動和思想對這個社會起到了多麼至關重要的作用。身為這個社會的「局內人」,我們卻像一個「局外人」一樣旁觀,甚至是看熱鬧。
就像這次突發新冠疫情,歐洲人民由於其個性特點,依然不居家隔離,甚至大多數人依然我行我素,拒戴口罩,他們覺得戴口罩代表你已經感染了疫情,顯得難堪。而忽略了被感染的重要性,他們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行為不僅是影響自身,究其他們傲慢的骨子裡,大眾形象實際與這次群體高危感染的利益衝突下,孰重孰輕並未分清主次。他們就像《局外人》那些法官、律師、陪審團一樣,表現著大眾想看到的表現,以局外人的身份,對疫情指指點點,最後並非無辜的最終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局內人」直到自己開始隔離,影響到切身利益了,才意識到沒有人是這場戰疫的局外人。
1979年12月,氣象學家洛倫茲在美國科學促進會的一次講演中提出:一隻蝴蝶在巴西叢林的一朵花瓣上輕輕扇動一下翅膀,有可能會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捲風。細小的因素與看似完全不相關的巨大複雜的變化之間存在緊密的因果聯繫,這就是蝴蝶效應。
正如小說的主人公默爾索最後被處以極刑,原因也只是安葬媽媽的那一天,他喝了一杯牛奶咖啡而已。人與社會就是這樣緊緊相連的群體,就像1929年10月,美國華爾街紐約證券交易所的股市崩盤,帶來了1939年世界第二次戰爭爆發,戰爭範圍從歐洲到亞洲,從大西洋到太平洋,先後有61個國家和地區、20億以上的人口被捲入戰爭,而在二戰期間,加繆一直積極投入反法西斯抵抗運動,在這期間受到啟發創作了《局外人》。
加繆企圖通過默爾索荒誕的一生來對抗這人性的黑暗,他傳達給我們,作為社會中的組成部分,誰都沒辦法獨善其身的做個「局外人」。
四、結語
加繆通過《局外人》講述了默爾索荒謬的一生,用荒誕對抗荒誕,在絕望中開示出新生。他將真實的世界用如此荒唐的手法表現出來,他啟示我們活在世界上,作為自己的「局內人」直面真實的內心,不要因他人的眼光而影響自己的人生。他告誡我們,守好「局外人」的底線,因為這個世界,很多時候:「你聽到的不一定是你看到的,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
最後用約翰多恩的一首詩來結束吧:
沒有誰是一座孤島,在大海裡獨踞;每個人都像一塊小小的泥土,連接成整個陸地。如果有一塊泥土被海水衝刷,歐洲就會失去一角,這如同一座山岬,也如同一座莊園,無論是你的還是你朋友的。無論誰死了,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因為我包含在人類這個概念裡。因此,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喪鐘為你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