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你被指控犯下莫須有的罪名,你絕不可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如果你堅稱自己是被冤枉的,就很可能被判有罪並被處決。但如果你認罪、道歉,並轉而指控他人,你就會被釋放。你願意假裝認罪,還是被當眾處以絞刑?
這就是 1692 年 2 月到 1693 年 5 月間,麻薩諸塞灣省塞勒姆村被指控巫術罪的人們所面臨的抉擇。他們是對超自然力量的迫害妄想的受害者,是被誤導的宗教狂熱的受害者,也是當時重視懺悔甚於真相的司法系統的犧牲品。
1626 年,一群來自英格蘭的清教徒(英國新教的一個派別)登陸塞勒姆。塞勒姆人民的生活戒律嚴苛,與世隔絕。他們與印第安原住民和法國殖民者們矛盾不斷。人們恐懼著飢餓與疾病,村民的關係劍拔弩張。雪上加霜的是,1692 年經歷了有史以來最寒冷的嚴冬。
那年冬天,一對表姐妹,9 歲的貝蒂·帕裡斯和 11 歲的艾比蓋兒·威廉姆斯突然開始變得行為怪異。醫生找不出任何生理上的問題——卻將女孩們診斷為受到了「巫術的蠱惑」。清教徒們認為,惡魔通過附身人類代理人,即女巫,在世間作惡,破壞自然,喚出邪惡的幽靈,甚至折磨小孩。
消息迅速在村子裡傳開了,相似病狀也開始在更多的村民身上蔓延。記錄裡描述道, 12 名所謂「被侵擾的」女孩扭曲著身體,被痙攣和刺痛的皮膚所折磨。其中四名女孩很快指控當地三名女性對她們施加傷害。這三名女人都是某種形式上的邊緣人。
2 月 29 日,這三人被當局逮捕,她們分別是:薩娜·古德,一位懷著身孕撫養幼女的貧困母親,薩娜·奧斯本,她長期缺席教會活動,而且正在和指控她的一家人打官司,以及提圖芭,她是貝蒂·帕裡斯家的女奴,姓氏不詳。
一開始,提圖芭否認自己傷害了女孩。但隨後承認自己在惡魔的指令下施行了巫術,並且指控古德和奧斯本逼迫她這麼做。奧斯本和古德堅稱自己是清白的。奧斯本在監獄中死去,而古德的丈夫則在法庭上翻臉,作證說她「即使不是女巫,也快變成女巫了。」古德四歲的女兒被關進監獄,最終也出庭指控了自己的母親。而古德在監獄裡生產,但孩子早夭,她隨後不久就被宣告有罪並處以絞刑。提圖芭被收押至 5 月,之後被釋放。
這三個受害者只不過是故事的開始。隨著指控數量的增加,其他人也不得不像提圖芭一樣昧著良心招供,以求逃過制裁。有報導稱當局甚至告訴一個被指控巫術罪的人,如果她認罪,就能被釋放,否則就會被絞死。
官方對徹底核查事實真相併不感興趣,為了遵守教會的教義,他們更在乎讓被指控者認罪,請求寬恕,並承諾絕不再使用巫術。法庭接受了所有模稜兩可的證據,包括所謂的「幽靈證據」:女孩兒們被看不見的幽靈觸摸時就會胡言亂語。讓案情更為複雜的是,許多陪審團成員都是指控者的親戚,他們無法做到客觀公正。那些膽敢發聲質疑的人,比如法官納撒尼爾·索頓斯託爾,反而遭到了懷疑。
到了 1693 年春天,上百人被關進了監獄,14 名女性和 6 名男性被處死。這時,指控開始向塞勒姆周邊的城鎮蔓延,甚至一些最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也遭到了指控。當麻薩諸塞省(當時麻省仍是英屬殖民地)省長的夫人被指控後,省長叫停了這些審判。判決被修正,囚犯被釋放,逮捕行動也停止了。
有的人猜測女孩兒們被真菌感染,從而產生了幻覺;或是得了某種疾病,導致大腦炎症。但我們終究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我們能確定的是:一群成年人把兒童發出的荒謬指控當成了確鑿的證據。
如今,塞勒姆審巫案已經成為一個警世故事,它時刻提醒著我們,團體盲思和利用替罪羊何其危險,而恐懼對人類感知的操縱又是何其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