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保衛戰讓我們意識到需要做得更多一點,去嘗試徹底解決建築行業的一些痼疾,比如代發工資,保證工人收入的透明化、及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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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財經》記者 謝麗容 劉以秦
編輯 | 馬克
4月15日,武漢抗擊疫情的兩家標誌性醫院火神山醫院和雷神山醫院光榮退役,關閉後,兩家醫院將消毒殺菌後備用,不馬上拆除,還會保留一段時間。
此前,有人呼籲兩神山醫院應該永久保留。承建兩家醫院的中國建築集團(下稱中建集團)董事長、黨組書記周乃翔聽到後說,「它們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4月3日,周乃翔接受《財經》記者專訪。他說,火神山和雷神山這兩個醫院是武漢抗疫的一個重要標誌,它們承擔的是特殊時期的歷史任務,而不是常規任務,它們的意義超越了自身功能。
1月22日,臘月二十八,中建集團旗下的中建三局接到任務,要求在10天內建成武漢火神山醫院。1月25日,大年初一,又接到在12天內建成雷神山醫院的任務。疫情襲來之後,需要專門的醫院來救治患者,兩神山醫院被認為是武漢的「生命島」。
這是一場歷史性戰役,單憑總部在武漢的中建三局,難以確保按時完成任務。中建集團立即決定舉全集團之力支持前方建設,及時配強人員、配足物資、配齊裝備,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必勝」。
2月2日,火神山醫院建成,建築面積3.39萬平方米,可容納1000張床位;2月6日,雷神山醫院建成,建築面積7.99萬平方米、擁有1600張病床。兩神山醫院建設工期分別為10天、12天。
兩神山醫院投入使用後,收治病人超5000人,為武漢保衛戰立下了汗馬功勞,被稱為武漢的「生命島」。
兩神山醫院建設中後期, 約35000名參建工人陸續撤離現場,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要返鄉。但在當時的疫情之下,離漢返鄉談何容易。為使工人安心留駐,中建集團單是隔離補貼,就發放了超過1.5億元,終於讓同屬最美逆行者的工人們滿意而歸。
疫情衝擊所有行業,如今,一切慢慢回到常態,萬物復甦,百廢待興,一場新的戰役已經開始。經歷了驚心動魄的武漢保衛戰的中建集團決策者們,除了全力以赴復工復產,也在嘗試為建築行業的底層和基座——農民工們做更多事情,徹底解決建築行業拖欠、剋扣農民工工資的痼疾。
第一戰:火神山雷神山醫院建設戰
相同規模的傳染病醫院至少需要兩年建設工期,用10天搶出來,靠的是高效的組織力和執行力
時間回到2020年1月22日,那天晚上,中建三局接到了武漢市政府的任務,要求在10天內,建成救治新冠肺炎病人的專門醫院火神山醫院。當晚,中建三局相關人員趕往火神山勘察。
外界得知武漢市政府打算建設火神山醫院是1月23日。1月25日,武漢市政府決定再建一所雷神山醫院。火和雷都是傳統文化中抑制邪惡力量的符號,火能克制病魔、瘟神,雷則能驅除邪惡。
總部設在武漢的中建三局是湖北第二大企業,但要在這麼短時間內建成容納1000張病床的專門醫院,即便對中建集團這樣行業龍頭來說,也是超高難度。
武漢市政府也安排了相關企業協作,國家電網、中國聯通、中國石油等公司確保現場電、網、油等供應;數百家企業配合中建集團從全國各地調集施工所需的設備、材料、物資;各大超市和食品企業負責現場施工人員的三餐供應。
中建三局第一時間向中建集團匯報了情況,集團董事長周乃翔、總經理鄭學選壓力巨大。
「第一反應,這不是一般任務,必須無條件接受。」周乃翔對《財經》記者說。當時疫情剛開始發酵,情況嚴重,病人無法入院,上下壓力都大。能不能在10天內建成專門的傳染病醫院,是武漢抗疫進程的風向標。
中建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周乃翔,黨組副書記、總經理鄭學選調研火神山、雷神山醫院工地現場
1月23日一早,中建集團緊急撥付專項建設資金5億元,支持在前方的中建三局完成兩神山醫院建設。
同一天,北京中元國際工程設計研究院在78分鐘內整理出了「小湯山」醫院的建設圖紙,無償提供給武漢中信設計院,中信設計院在當天拿出設計方案。
兩神山醫院之前,中國最知名的傳染病醫院是17年前對抗非典的北京小湯山醫院。儘管兩神山醫院是基於小湯山醫院的圖紙改進而來,但鄭學選說,如果小湯山醫院是1.0版本,那麼兩神山,尤其是火神山醫院,可謂10.0版本。
中建集團安全總監、安全生產監督管理部總經理馬劍忠經歷了小湯山醫院的建設。他對比說,小湯山醫院4月開建,氣候條件好,院址是平地,地質條件也相對較好。火神山醫院隆冬開建,院址在山坡上,床位卻是小湯山兩倍。
1月23日晚,施工開始,先完成場地平整等工作。現場指揮團隊制定了「小時制」作戰地圖,24小時不間斷施工。
「這個項目太特殊,選址在一個山坡上,要把農田、爛泥塘等都挖空、回填,切出一個平面來,工程複雜。」中建集團總經理鄭學選對《財經》記者說。
為解決這個問題,施工團隊用兩天多時間挖填了40萬立方土。為了趕工期,條件成熟的先動,條件不成熟的後搶,調入更多的設備,動員更多的力量,通過這種方式儘量縮短土方的施工時間。
火神山醫院建設現場
雷神山醫院建設現場
1月24日,除夕夜,施工現場燈火通明,上百臺機械陸續進場,國家電網數百職工運來大批變壓器和電纜保證施工用電,鋼筋、管材等也陸續進場。
中建集團給到《財經》記者的數據顯示,中建集團累計投入管理人員4000餘人,作業人員約35000人,大型設備及運輸車輛2500餘臺套,貨櫃5000多個。兩神山醫院安裝通風管道8.4萬米,鋪設電纜電線400萬米。
從中建集團的角度,兩神山項目有四大難題:第一建造標準高,配套系統複雜,環保要求高;第二開工時間正值武漢疫情的發酵時刻和春節假期,工人返鄉、工廠停工、武漢封城;第三項目所在地交通不暢、道路泥濘且空間侷促,現場人員密集,交叉作業導致疫情防控和安全生產壓力大;第四設計變更頻繁,工程內容不斷增加,工作量不斷加大,這讓工期更加緊張。
開工後,對於中建三局來說,最大的考驗是工人能否及時、滿員到崗。武漢從1月23日開始封城,當晚所有在武漢的工人都已進場。封城頭兩天,整個城市還不敏感,陸陸續續從湖北省內來了一些工人。到1月25日、26日,工人就無法入城了。當時,整個湖北開始分割管理,要把武漢之外的湖北工人調進去,中建三局需要從湖北省到武漢市一路申請。
十天很短,但對身處其中的每個人來說,又顯得漫長難捱。中建三局董事長陳文健對《財經》記者說,項目工期極短,邊設計邊施工,需要根據現場情況和使用方案隨時優化調整,挑戰巨大。
最焦灼的時候,中建三局總經理陳衛國和火神山醫院院長張思兵「爭執」起來。陳衛國說,「現在再變,真沒有辦法按期交付,快把我逼死了!」張思兵回:「如果不變,未來我的病人、醫護就很有可能處在不安全的環境中!」陳衛國只能咬牙接受變更,他一刻也不敢離開工地,困了就找個地方眯上一會兒。
臨近交接的那幾天,壓力更大。工人趕工期,現場協調人員日夜不休,所有人基本不睡覺,有人嗓子已經發不出聲音,有人腿站腫了,有人腳磨爛了。
現場的一位湖北籍工人對《財經》記者說,一開始各個環節的工人們都在搶工,急火上來了還相互吼兩聲,到了最後幾天,所有力氣都用在幹活上,完全沒有力氣再去吵架鬥氣。「太累了。那個時候大家只有一個念頭,啥時候能休息?」
中建三局一位名叫李勇的副總經理,馬上就到退休年齡,仍在雷神山現場當項目經理,十天下來瘦了10斤。
一位從馬來西亞回國養傷的國際項目經理,下了飛機就直接到工地,被分配了在門口給工人測量體溫的任務。
1月25日下午,武漢市決定在火神山醫院之外,半個月之內再建一所雷神山醫院,總體規模超過兩個火神山醫院。春節停產停運期間,有限的人機物料都投入建設火神山醫院,再開闢第二戰場,可謂難上加難。
更難的是,隨著疫情的迅速發展,雷神山醫院設計幾次變更,5萬平方米、7.5萬平方米、7.99萬平方米,短短六天,雷神山醫院規劃總建築面積三次增加,床位從1300張增加至1600張。人員、物資、設備的緊缺又成了必須解決的問題。
中建三局從火神山抽調了一支最強的隊伍去負責雷神山的建設,當時還計劃從火神山工地再抽調一部分人,但他們已經極度疲勞,無力再戰。這是整個兩神山醫院建設過程中最困難的時刻。中建集團連夜要求全國各地子公司緊急馳援,很快來了幾百個管理團隊,帶來幾千人的隊伍,一下子就把雷神山的工人從一萬多人增加到了兩萬多人。
那段時間,全國人民通過央視雲直播時刻看到工程進度,場面恢宏,振奮人心,幾千臺挖掘機同時開動,鏟走了土,堆出了希望。沒幾天,人們發現場地平整了,板房搭起來了,像樂高積木一樣,整座醫院看起來像模像樣了。此時,焦慮的氣氛卻瀰漫在中建三局現場指揮團隊中。
火神山醫院建設場面航拍圖
雷神山醫院建設場面航拍圖
「你們感覺醫院似乎快建好了,但其實到了這一步,完成度只有30%,」現場的一位負責人解釋,「傳染病醫院相對於一般醫院要多很多技術系統,前面的30%可以由普工完成,到了後期,需要各種不同的技工。比如,安裝調試負壓系統、樓宇自控、制氧系統、消毒系統、機電安裝、通風系統。也就是說,當時現場缺的,不是普工而是技工。
中建集團安全總監馬劍忠2月1日隨董事長周乃翔抵達工地現場。陳衛國回憶,那時,中建三局的狀態到了疲憊頂點,「就像戰士衝鋒,還需要最後一口氣的時候,發現沒力氣了。」
周乃翔等集團領導的到來,一舉提振了士氣。為了解決技工缺口問題,周乃翔下令調集全集團的技工,由馬劍忠和集團辦公室(黨組辦公室)副主任胡勤、企業文化部(黨建工作部)副主任袁文清具體溝通落實。中建集團各工程局一把手落實,馳援團隊自帶技工、設備、工資,前前後後4000多名技工到位。馬劍忠回憶,第一個趕來的是位於湖南的中建五局,「當時電話打去,連夜500多人過來了。」
由於工期所剩無幾,4000多名技工幾乎同時工作,十幾套系統同時安裝,顛覆正常安裝流程,考驗現場經驗和調配能力。馬劍忠稱,這極大考驗中建集團各局的整體作戰能力。
陳文健評價,以上問題,如果沒有集團的總體調度,三局很難順利完成任務。
2月2日,火神山醫院移交軍方管理。院長張思兵對頭一天晚上根據他的要求通宵補建部分區域的中建團隊說,「我現在渾身都覺得安全了。」
2月6日,雷神山醫院通過武漢市城建和衛健部門的驗收,逐步移交。雷神山醫院院長王行環是武漢大學中南醫院院長,在驗收醫院後,團隊的醫學院教授帶著不少學生進入醫院。周乃翔據此認為,他們對醫院的安全性是完全放心的。
中建集團從一開始就對火雷兩神山的建設難度有預判,但中建三局董事長陳文健對《財經》記者說,執行難度仍然超出預判。最後的狀態幾乎是邊設計邊施工、邊調整邊施工、建成交付就使用。
他說,這次戰役充分驗證了中建集團強大的組織管理軟實力,這種實力不光是規模大就可以擁有,更需要長期積累的精細化管理經驗。
武漢疫情期間,火神山醫院累計收治病人超3000人,雷神山醫院超2000人。「平時的項目,你很難感受到它對社會、對人民的意義有多大,兩神山醫院不同。」陳文健說。
第二戰:工人返鄉戰
疫情放大了一個人、一個組織、一個社會的正反面,人性光輝的一面得以充分展現,灰暗的那一面也趁虛而入
建設中後期,參與兩神山醫院建設的約35000名務工人員陸續撤離現場,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要返鄉。
火神山2月2日建成,雷神山2月6日交接,當時政策允許兩神山醫院務工人員返鄉隔離。根據這個規定,約35000名中建三局的勞務工人中,約有30000人成功返鄉或者回家隔離;此外,還有2300餘名工人自行前往不屬於中建承包的方艙醫院等其他項目。
2月12日,政策變化。要求凡是參與兩所醫院建設的人員,必須由各參建單位負責,就地隔離。「沒顧上想太多,」陳文健說,「趕緊想辦法按政策安置工人。」很快,中建三局設置了36處安置點。當時,還有大約2500名工人滯留武漢。
「我們十分清楚,建成兩個醫院是戰鬥的上半場,下半場就是要把工人安置好。」陳文健對《財經》記者說。
2月10日,中建三局下發通知,要求按照300元/人/天的標準為隔離人員發放補貼15天。此外還為武漢市外湖北省內和湖北省外工人分別一次性發放300元、500元交通補貼。中建三局給到《財經》記者的數據顯示,到4月2日上午,中建三局向32385名工人發放了共計15588萬元的隔離補貼和交通補貼。
中間出現了一些鬧劇。有中建三局人士告訴《財經》記者,為了確保沒有遺漏,中建三局在官網開通了網絡申報平臺和諮詢電話,只要能夠提供相關證明和本人承諾,就可以發放補貼。一些人開始渾水摸魚,他們無法提供足夠的證明材料,但要挾如果不給予補貼,就通過網絡和媒體曝光。
接受申報的工作人員一開始根據現場工資發放的花名冊發補貼,後來條件放寬,提五個驗證問題,如,你是何時到何時在火神山或雷神山幹什麼工作,勞務公司能否提供相關證明等,如果五個問題都可以回答上,即使花名冊沒有,也認、也發。
但是如果這5個問題無法答出,則無法拿到隔離補貼。參與過補貼發放的一位工作人員對《財經》記者說,有一個工人為了拿到補助,給市長熱線打了160個電話,但他確實無法回答那些問題。
「難,非常難。」陳文健確認了這件事。他對《財經》記者說,確實存在渾水摸魚的情況,三局有苦難言。支援武漢的工人的薪水和補貼發放,當時已成為一個關注點,外界很容易被煽動情緒,但很難向大眾說明具體個例的真相。
「我幾乎時時刻刻都在拿捏這件事情怎麼做才能更好一點。」他說。
更大的壓力出現在絕大多數工人隔離期滿14天以後。隔離期滿後,鑑於武漢現實,工人仍然被要求在留觀點繼續等待。3月中旬,支援武漢抗疫的醫護人員返回家鄉,被當做英雄歡送。看到醫護人員回家,一些仍然在留觀點的工人們開始出現不穩定情緒。3月17日,中建三局位於洪山區的一座隔離觀察點出現騷動。
「因為確實不能離開,武漢抗疫大局下,企業需要絕對支持並等候通知。」中建三局的一位負責人說。當時,中建三局兩邊為難,一邊是控制疫情輸出武漢的大局,另一邊是工人的情緒。「他們有情緒,我們就安撫,但是我們很難告訴他們,到底哪一天能走。」
一些工人提出,超出15天的隔離期,也應該發放補貼。《財經》記者獲悉,中建三局在繼續安排食宿的同時,又發放了臨時補助。
到4月初,中建三局終於把工人平安、高興,健康地送出了武漢。
「實話說,我們也沒遇到過這麼大的場面。」上述負責人說。
那段時間,在中建三局內部,陳文健經常說一句話:「這是一個比兩神山建設更加新型的任務。」
終於,中建三局對工友們有了一個交代,對社會、對政府,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什麼叫擔當?擔當是你最後做的比你應該做的多一些,關鍵時候你的肩膀能多扛一扛,這就叫擔當。」陳文健說。
結束戰役後,陳文健打算印製一張兩神山醫院明信片贈送給工人。「他們曾經是最美逆行者,他們參與過驚心動魄的14天,這張明信片將幫助他們記錄這段可能是人生中最難忘的日子。」
第三戰:集團復工復產戰
能夠打贏前兩場戰役,有管理、體制的原因,也有技術、產品的積澱,後者對中建集團第三場戰役的意義更大
至此,中建集團已經在兩神山醫院累計墊付資金逾20億元,這相當於中建三局2019年上半年淨利潤的三分之二,而受疫情影響,中建集團面臨的生產經營風險已經出現。3月14日,中建股份發布公告稱,今年1、2月新籤合同3280億元,較去年同期下降15.1%。
結合2月14日中建股份發布的一月經營情況公告,1月,中建新籤合同額是2378億元,同比增長9.2%。也就是說,疫情抗擊戰最焦灼的2月,中建股份新籤合同額僅902億元。
中建股份承壓的主要是境內建築業務。1月-2月,境內建築業務新籤合同2607億元,同比下降23%。地產業務合約銷售額340億元,同比下降20.8%。
2014年到2019年,中建股份營業收入增長率一直保持在9%-18%區間。
3月26日,中金公司發布公告稱,考慮到新冠肺炎疫情影響,將中國建築2020年核心盈利預測下調7.2%,至63億港元,2021年核心盈利預測為75億港元。中金公司重申了對中國建築的「跑贏行業」評級,並建議投資者關注低估值下的投資機會。
周乃翔說,接下來,要把今年疫情的影響降到最低,把失去的時間補回來。他判斷,只要疫情不出現反撲,最晚二季度,中建集團的業務可以全面恢復。
對於建築行業來說,二季度是黃金時期,無論是生產還是經營,都是一年的高峰期。中國建築2019年二季度總營收為3878億元,遠高於一季度的2976億元和三季度的2882億元(四季度數據尚未披露)。
「我們必須只爭朝夕,把二季度抓好。」周乃翔說。2月7日他從武漢回到北京,幾乎沒有喘息,立即會同總經理鄭學選等核心團隊成員,部署整個集團復工復產事宜。
一位知情人士向《財經》記者評價,兩神山醫院建設幫助中建集團在海外打響了名聲,不少人通過不同的渠道打聽項目建設的細節和經驗。
4月2日,中建集團與阿爾及利亞政府正式籤署阿爾及爾CHU醫院項目的設計及建造合同。中建集團海外部執行總經理李明光向《財經》記者表示,該醫院設置700個床位,工期36個月,合同籤約額約為5億美元。李明光稱,中建集團的業務重心在國內,經此一役,海外業務的機會更多了。
國內的核心是復工復產。中建集團給到《財經》記者的數據顯示,截至4月2日,中建集團近12000個項目中,已復工的超過一萬個,復工比例超90%,未復工項目有一部分在湖北,湖北同期復工率為38.31%。
另一組數據顯示,整個中建集團已復工項目共需要勞務人員約為214萬人,實際到崗187萬,到崗率為87%。由於重點防控,北京的缺口較大,中建集團在北京需要6.9萬工人,實際到崗4.2萬人,返崗率僅為61%。
疫情尚未完全解除警報,周乃翔最關注如何能夠在常態化疫情防控中加快推進復工復產,把疫情造成的損失降到最低。
到了各子公司系統,方式方法是多樣的。有一些做法很有推廣意義。
中建四局六公司承建的寺右萬科項目沿襲了火神山「雲監工」模式,對現場大型機械設備進行監控,並利用無人機統計現場勞動力與工作情況,每日更新現場形象進度。
《財經》記者了解到,該項目現場設25個攝像頭,分布在塔吊、電梯、圍牆、大門、辦公室、生活區等位置,相關人員可通過PC端、手機APP或微信小程序隨時隨地查看,監控數據同時共享給平臺監管部門。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實時把握現場情況,提高疫期的監管效率。
中建五局三公司也在利用新技術加快項目進度。「中建奇配」是由中建五局三公司裝配式機電工廠研發的、中建集團目前唯一擁有註冊商標的機電裝配式產品,具有「設計模塊化、生產工業化、運輸物流化、施工裝配化和管理信息化」的特點。成品支架作為「中建奇配」應用最廣泛的產品,安裝過程無需焊接,只需使用螺栓即可將支架安裝完畢,「零焊接」將汙染降到最低,比傳統方式效率至少提升75%。
復工後近一月的時間內,「中建奇配」產品累計在長沙藍月谷智能製造產業園、常州地鐵2號線、西安高新第五高級中學等21個項目投入使用。
中建安裝南京公司承建的312國道繞越高速公路至仙隱北路段改擴建工程,為將橋梁建設對城市造成的影響降至最低,打造了一座15萬平方米的機械化、智能化預製基地。橋墩、蓋梁和箱梁等構件首先在廠內批量預製,再運到施工現場類似「疊積木」般吊裝,機械化程度高,佔用施工場地少,還減少了施工噪音和建築垃圾,現場施工工期相比以往縮短30%。
第四戰:化解行業痼疾戰
「武漢保衛戰讓我們意識到需要做得更多一點,去嘗試徹底解決建築行業的一些痼疾,比如代發工資,保證工人收入的透明化、及時化。」
參與過抗疫戰役的人可以深切感受到,疫情期間,周邊情況隨時處於複雜多變狀態,這樣的狀態,有利於突出展示個人、公司、組織和社會的能力,也容易放大平時的問題。疫情過後,當一切回到正軌,值得發揚的,需要改進的,可以加快的,都被提上了日程。
「從2015年開始,我們就在給工人建立勞務檔案系統。」中建集團總經理鄭學選說,「武漢保衛戰讓我們意識到需要做得更多一點,去嘗試徹底解決建築行業的一些痼疾,比如代發工資,保證工人收入的透明化、及時化。」
「在一個勞動力主要由務工人員組成的行業裡做工資代發很難,」一位建築行業的資深從業人士告訴《財經》,「即使對中建集團來說也一樣,但如果中建做好了,就有可能帶動整個行業改觀。」
他分析說,農民工欠薪問題年年提,實際上是上遊開發商通過拖欠工程款發放,將相應的資金壓力轉移給下遊施工單位造成的結果。
從這方面來看,相對於中小型施工企業來說,中建集團作為中國最大的建築集團,它所承建的項目資質相對更有保證,即便出現問題,現金流良好、金融信用高,兜底能力也相對較強。
不過,農民工工資拖欠的另一個原因是,農民工與施工方經常用口頭約定代替籤訂正式勞動合同。此外,農民工的籤約方不一,有的通過熟悉的工友工頭招徠,有的通過勞務公司。即便是實力雄厚的中建集團,在實際的執行過程中也很難做到完全覆蓋所有勞務合作方。
中建的做法是,用執行力的強項來彌補行業痼疾。
2015年,中建集團上線雲築勞務系統。這是一個建築工人實名制管理平臺,為解決農民工欠薪問題而建立。
平臺以建築工人實名制數據為基礎,設計了工人考勤管理、線上代發工資、建築工人誠信檔案等功能,既幫助建築企業做好建築工人管理工作,同時為相關部門提供工人欠薪處理依據、政府監管、用人單位用工查詢等服務。
雲築勞務系統官網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3月底,該平臺在冊工人648.5萬人,在場工人數201.8萬人,上線項目1.3萬個,參建單位4萬家。
中建集團相關負責人解釋,這個平臺可以給每一個工人建立職業電子檔案,含身份證、學歷、工種、技能證書、信用評價等20餘種信息,相當於為流動頻繁的農民工製作了電子簡歷。工人的「實名制一卡通」與身份信息、工地門禁閘機系統一對一綁定,記錄建築工人進出場、考勤、工資支付等信息。平臺收集的工人實名信息、工資信息以及施工企業和建設項目等大數據,也為政府及行業主管部門制訂政策提供決策依據和數據支持。
另一個功能是代發工資。鄭學選舉例說,假如中建集團給包工頭100塊錢,其中80塊錢是給勞務工人的,那請包工頭把名單給我們,分別是多少錢,由我們來打到勞務工人的帳戶上。他也坦言:「我們目前還沒有全部項目都做到(代發工資)。」
技術好實現,難度在人。一個項目,中建有勞務分包團隊,適用於這套管理辦法,但項目中業主指定的分包團隊,以及供應商的勞務分包團隊,外界認定他們都屬於中建集團,但後二者很難被納入到中建的管理辦法,難免引發社會誤解。
2020年5月1日,國務院《保障農民工工資支付條例》將付諸施行,此時又是一個重要節點。
4月9日-10日,鄭學選帶隊,先後在中建一局總部、中建二局總部、集團總部了解集團子企業勞務管理工作開展情況,研究制定工作具體措施。
「中建集團需要以更高站位和更寬視野,深入研究如何改革建築業勞務用工模式。」鄭學選說,「包工頭剋扣工人工資現象太普遍了,做好這件事情功德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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