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汪四武 配音:許光昶
小 序
坊間趣聞,無憑無證。
請勿較真,姑且說聽。
故事新編,取樂開心。
弘揚文學,和諧共進。
建設家園,吾輩責任。
話說樅陽前賢,文魁方苞,天生聰慧。父母極為疼愛。四歲那年,其父將他架馬肩(騎坐在雙肩上)馱著入私塾破蒙(即上學)。先生見狀隨口說道:「子把父當馬」。沒想到,騎在父親肩上、年僅四歲的方苞隨即應對道:「父望子成龍」。先生大驚,視為神童,倍加呵護。
方苞五歲那年,先失父,又失母。其母是元配去世後收房的丫鬟。按封建禮教,出殯只能走側門,不能走正門。見此情景,方苞問其長兄:「我門閣(明天、以後)死了,棺材從何門出哉?」長兄慪他小小年紀言死,沒好氣地答道:「你我同天(指共父),你真要死了,當然走正門!」方苞一聽,連忙爬上母親的棺材,趴在上面。對眾人高聲說道:「我兄長剛才說的話大家都聽到了吧。我現在要出門,你們抬我走!」眾人大驚。方苞兄長更為驚喜,嘆道,我有此弟,方家日後必旺!
方家對待佃戶非常仁義。田租總比別人家要輕些。有一年,因頭年晚季欠收,方苞兄長意欲免佃戶一季田租。但他為人謙和,常常喜歡開個玩笑,跟大家取樂。這天他拎著一壺茶水,來到田畈中,看佃戶們都在忙著插秧,便說:「都上來喝口水,歇歇。」佃戶們見大先生親自送茶水來,都從田裡上來了,說大先生真好。
方苞兄長對大家說:「我出個對子給你們對,對上了,免一季田租,可好?」大家忙說:「好啊好啊,三個臭皮匠,抵個諸葛亮。我們大家來逗(湊)個下聯」。
方苞兄長說:「那好,我就拿嗯傑(你們)用稻草扎秧把子為題。稻草扎秧——父抱子」。那些佃戶都沒念過什麼書,一時哪裡對得上來?大家面面相覷了好一會,七嘴八舌逗(湊)開了。
方苞兄長呵呵一笑:「我到上面去看看。嗯傑好生逗著,逗好了等我下來再跟我敢(講)。」說完笑眯眯地去了。
這裡佃戶們「熱鬧」開了。這個說這樣,那個說那樣。忽然有個佃戶遠遠看見方苞邊玩邊走過來了。悄聲說:「有了!嗯傑大家都白(別)做聲,看我的。」
等方苞蹦蹦跳跳地到來後,那佃戶喊住他說:「人嘎(人家)喊你小先生,我不服。我出個對子嗯(你)要能對得上來,我也喊你小先生。嗯要是對不上來,我們都喊嗯是小毛伢。」
方苞不知是計,很不服氣地說:「嗯出哉」。「稻草扎秧——父抱子」。那人話音剛落,方苞小嘴一噘:「我以為是什麼個難對子。就這麼個東西還想難倒我?聽著:竹籃裝筍——母懷兒。」說完又玩去了。
過了一會兒,方苞兄長下來了。佃戶們就對他說:「大先生嘞,我們大家逗了一個,竹籃裝筍母懷兒。不曉得可照?」方苞兄長連聲讚嘆:多工整呀!回到家還自言自語地叫好。
一會兒,方苞玩夠回來了,弄得一身泥巴。兄長沒好氣地訓斥道:「看嗯這一身泥,就像鬼打的一樣!現在連我家佃戶都能對對子了,嗯還不發狠念書!」他一口氣將整個過程講給弟弟方苞聽了。小方苞哈哈一笑:「大哥,那是我對的!」他大哥這下真傻了眼了。
一天,方苞背個魚簍在河溝裡一邊摸螺螄,一邊唱著歌:「青坎貓(青蛙,石雞),麻坎貓,坎貓開聲夏天到,坎貓歇叫秋天到。」這時,河堤上來了一位秀才,此人是外鄉人,聽說樅陽是文鄉,三戲(歲)小伢都能對對子,很不服氣。這次來,就是要見識見識。
此人卻並不魯莽,心想:這樅陽既稱文鄉,必有過人之處。且不妨就拿這個小鬼試試究竟如何。於是他喊道:「喂,小伢唱麼東西(什麼)呀?你上來,我出個對子給你對!」「沒空!」「對到子(對出來)有賞錢嘞」,說著拿出一錠銀子來,足有十兩。
方苞一見元寶,來勁了:「好哉,恩出題!」秀才說:「你聽清了,我就拿你將螺螄裝到魚籮裡為上聯:螺螄是個螺,魚籮是個籮。螺螄裝到魚籮裡,兩螺(籮)並一籮。」
方苞聽了一笑:「嗯把元寶放在地上,退遠點,否則我不對!」秀才無奈,只得按他說的做。心想你對不上我還怕你搶跑了不成?方苞走到銀子邊站住了說:「我對了喂,恩聽著啊,大老人(成人)躺賴(耍賴)醜喂。」秀才不耐煩了,說:「你對不了也別想搶,我會逮到你的。」方苞見狀,笑嘻嘻地說:「我對了,恩聽清喳:秀才是個才,棺材是個材。秀才裝進棺材裡,兩才(材)並一材!」說完拿起元寶逃到河溝裡去了。
秀才氣歪了鼻子也拿他柳法子(沒辦法)。心想這個小鬼既聰明又機智。我要是去逮他,等我脫子(了)鞋哈棄(下去)子,他又上來著。我才不上他這個當呢。罷罷罷!看來這樅陽縣城也不犯桌(用不著)去了。
小方苞跑到河溝那邊去了,看看秀才沒追過來,又唱歌氣秀才了:「我不跟嗯玩了。我到河邊劃小船,摸螺螄,包餃子,氣死嗯這個大孬子……」
有一天,方苞兄長進城辦事。方苞硬拽著兄長的衣尾非要跟去玩。兄長無奈,只得帶了他。辦完事,往回走時,卻看見許多人圍在一起言語著什麼。橫直(反正)沒事了,兄長便帶弟弟去看熱鬧。原來是一外鄉人出了一副對聯讓大家對。對上了,彩頭是一壇美酒另加一匹上等蘇錦。呵呵,這彩頭不小呀。可惜此對已出三天了,就是無人能對上。
方苞人小個子矮,看不見那上聯的文字,便問兄長。兄長說是含有數字、方向的絕對子,意欲退走。方苞不依,非要兄長念給他聽。兄長便念道:「塔有十二層,層層都有門,分東南西北。」
兄長語音剛落,方苞高聲喊:「大哥喂,下聯在皇曆上。」方苞兄長文採也是了得的,只是文思不如弟弟敏捷。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他立馬分開眾人向出聯人對道:「年有十二月,月月都有節,分春夏秋冬。」眾人一片喝彩聲。出聯人只向方苞兄長微微一笑,卻將彩頭抱出人群,恭敬地遞給了方苞,同時高聲宣布:「是這位小娃娃對上的!」眾人更加稱奇不已。
我這麼一路說來,有人可能會懷疑了:這天下高枝,怎可能讓方苞一人獨佔盡了?我說,朋友,你懷疑的對。方苞還真有佔不到的高枝,甚至連低枝都沒佔到的糗事嘞。且聽我慢慢道來:
這事發生在方苞告老還鄉之後,按理說是不應該發生的,怎麼著已是「七十從心所欲,不逾矩」之人了。可偏偏就是發生了,敗了,敗得一塌糊塗。最要命的是敗給了一個放牛的小伢。
原來方苞告老還鄉後,在家潛心著書,是閉門謝客的。一天,秋高氣爽,他獨自到河灘散步,看見沙地上一個放牛伢坐在那裡看書,任由牛群在岸邊吃草,在河裡打冷(洗澡)。那小伢嘴裡嘰裡咕嚕地不知念叨著什麼。
老方苞童心復活了,不由自主地走到放牛伢身邊問:「小伢哇,嗯跟樂窩(誰)講話哉?」「我跟牛在講話!」哈哈,方苞吃了一癟(虧)還不曉得。繼續問道:「嗯這是在看麼書哉?《大學》還是《中庸》啦?」
方苞提這兩本書,意在確皮(諷剌)他,開個玩笑。因為依這伢子年齡,正常的只能是讀《百家姓》或《千字文》。沒曾想,那小伢頭都沒抬:「大學無用,昏庸已至」。嗯敢(你說)這伢有多壞?又給方苞一個大癟!
這下老方苞聽出來了。說:「嗯這小伢,人不大,還一肚子怪(即一肚子壞水)」。「嗯坐,別老站著哉!」「坐哪裡哉?沒地方坐哇。」「笑話了!嗯不過是個大老官。皇帝坐江山,嗯還坐不得沙灘?」這個癟老方苞吃的舒服極了。呵呵一笑,童心一躍。說道:「那我就把河灘當江山來坐!」可一屁股剛奪(坐)到地,哎喲一聲,老腰閃著。小伢見狀趕緊給他拿捏,同時又給老方苞一癟:「喊嗯坐河灘,嗯偏要坐江山。罪當腰斬!」。
弄了半天,老方苞總算緩過來了。問道:「嗯這伢,我問嗯剛才到底一個人敢麼(講什麼)東西哉?」「哦,我是在講,這兩個字,也不曉得是在哪一朝那一位先生頭上開始錯的。就這麼錯傳下來了。嗯敢可是笑死人哉?」
「什麼字是錯傳的哉?」「嗯看這兩個字怎麼念?」那小伢指著一個「射」字、一個「出」字叫方苞念。方苞當然講:「這是射箭的射字,這是出外的出字。」並反問那小伢:「這怎麼說錯了呢?」
那小伢白了他一眼:「沒想到,嗯老先生也是個鵝(呆)頭先生!麼事前頭人嘎(人家)錯,嗯後頭也跟著錯咧?我且問嗯,我中國字可是『形意』字?」「是啊!」「這不就得了!試問一個身高只有寸許之人,該是什麼樣子的人呢?」方苞脫口而出「矮子。」「山上加山,又怎樣?」「當然是重了。」
「這就對了嘛。這倆字豈能念作『射』與『出』呢?該念作『矮』與『重』呀!而『矮』與『重』這兩個字恰應念作『射』與『出』!(射——矮;出——重)。哎,無論做學問還是為人師表,都不允許存在半點馬虎。否則是要貽誤子孫後代的呀!」
「哎,是呀!」老方苞自言自語起來:「箭稱矢,弓稱委。箭搭弓上不就是『射』嗎?千裡之外(重字拆開為『千裡』),還不是『出』嗎?後生可畏!」良久,一聲長嘆。緩緩站起,深深地向那放牛伢鞠了一躬。
放牛伢見狀,趕忙跪倒在地,向方苞磕頭說:「老先生,嗯這是要折我小伢陽壽哇?我受不住哦!」方苞一笑說:「嗯受得住!想我華夏曆朝歷代,有多少大文豪也未能發現這兩對字錯了位置!小伢喂,我不敢做嗯先生。從門閣(明天)起,嗯不要放牛了,到我嘎(我家)去讀書。我嘎有好多藏書,全供嗯讀。」
小伢畢竟是小伢。伢子氣又上來了:「我不放牛,嗯把我吃穿啦?就算嗯把我吃穿,我嘎還有個瞎子老娘呢!」「一併到我嘎去住,嗯和嗯娘我都包了!」……
自此以後,方苞一邊潛心著書,一邊廣收四鄉八鎮秀苗精心育授。以致樅陽文風大振,傳至今朝,樅陽不虛為文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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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文鄉樅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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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統籌:文鄉燕子
詩詞編輯:圓中老虎
版面編排:小小盒子
汪四武,網名白浦荷風。現居池州,祖籍樅陽雨壇,一位眷念故土的老人。一生只向山水要韻律,向人世求情感。半個世紀以來均依興、依心行文。曾有少量文字見於報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