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德(Ezra Pound,1885-1972),意象派運動主要發起人。第一次世界大戰後,遷居巴黎。二次大戰期間他公開支持法西斯主義,戰爭結束後,他被美軍逮捕,押回本土等候受審。後因醫生證明他精神失常,再加上海明威和弗羅斯特等名人的奔走說項,他只被關入一家精神病院。1958年,龐德結束了12年的精神病院監禁,重返義大利居住,直至去世。主要作品有《面具》(1909)、《反擊》(1912)、《獻祭》(1916)、《休-西爾文-毛伯萊》(1920)和《詩章》(1917-1959)等。
1945年,二次大戰的細雨濛濛早春時節,美國第50軍沿義大利西海岸掃蕩,經過古城拉巴羅的時候,遇上一位本國的老先生,他衣袋裡裝著卷孔夫子的書。
52年前這個時候,華盛頓司法部在準備美國歷史上最大叛國案的開庭。據《Smithsonian》月刊說,美國不像其他國家,開國200年,夠水準的叛國案不足一把。至今只有兩個「史詩性」的叛國案。
一個是1807年阿諾德(Benedict Arnold)案件。(阿諾德1775年在麻薩諸塞的列剋星頓爆發戰爭時候志願從戎,參加殖民地人民對英國人的戰爭,他作戰英勇,屢負重傷,官位終至少將,因為殘廢調往費城,接著為奢侈生活弄錢而破壞州和軍規。1779年他向英國方面出賣美軍情報。1781年率兵對康乃狄克的新倫敦進行襲擊。阿諾德被喬治.華盛頓判處缺席死刑。名字成為「叛徒」的美式代名詞。)
另外一個就是1945年填滿美國各大報頭版的龐德叛國案。
這是一種新型叛國罪,是從前的戰爭史上不可能存在的一種叛徒。是用廣播為敵對國家做宣傳。從1940年2月起,龐德從羅馬每周用短波向美國廣播兩次。他自己寫講稿,題目包括經濟、歷史、政治和文化,他把自己的名字壓縮了,叫個Ez大叔,他改掉上流社會的口音,裝成鄉巴佬的腔調,以吸引普通聽眾。他那無以預測的,衝動十足的廣播,有時甚至讓義大利官方都懷疑起來,懷疑他是不是美國派的間諜,在用暗號向家鄉傳送軍事情報。
龐德屬於這麼一種人,為人類所有問題焦慮並開藥方。
藥方包括:治理交通擁擠(建議是:建築迂迴環行街道,兩側40層大樓地下室可停放2萬輛汽車),如何養活義大利人口(建議是:種花生),最重要的建議來自他的經濟理論:通過合理控制貨幣以實現更公平的分配。(他試圖勸說墨索裡尼,非常遺憾對方沒功夫辦理。)他的亞洲地緣政治學建議是:中國人和日本人把澳大利亞人趕出澳州--這個1941年12月7日發的議論,像是寓言和警報:日本人就在那一天扔了,不過,不是朝他建議的方向,而是扔到了珍珠港。
四天之後,墨索裡尼向美國宣戰。美國國會向義大利宣戰。龐德成為盟軍的敵人。他照樣按照自己的方法行事。每月三個星期,把時間分配於在拉巴羅跟妻子住的臨海公寓裡,和情婦呆在山坡的房子之間,到第四個星期,他到羅馬跟法西斯合作,錄製一個月的廣播節目,並從大眾文化部拿到每次廣播的350裡拉。這種有條不紊的日子持續到1943年夏天,墨索裡尼被自己的黨逮撲,義大利分成兩方,一方站到盟軍一邊。而在龐德看來,這是背叛,當希特勒派空降部隊營救了被扣押的墨索裡尼,在義大利北部薩格建立法西斯的「共和國」,龐德先在電臺裡表示支持,接著趕去投上他稱為「統帥」的,他認定的「英雄」墨索裡尼的效忠。
當1908年,龐德留著鮮紅的絡腮鬍,穿著細鹿皮夾克,帶著改變英語詩歌的自我天職,從美國移居倫敦的時候,應該說,作家統帥到來了!
如果說,20世紀英語詩的音調、印刷閱讀的效果不同於19世紀,應該說,很大原因源於龐德。他的影響不是單方面的。
他貢獻了大量時間鼓勵身無分文的年輕作家,比如勞倫斯、福斯特和海明威。他幫助他們找出版,寫書評,他幫他們到處找付房租的錢。
他幫助了喬伊斯的《尤裡西斯》的出版。
一個銀行職員,帶來一大堆詩稿,他刪掉詩稿的三分之一,這就是T.S.艾略特和《荒原》。是一次諾貝爾文學獎的由來。
一次大戰的結果讓龐德像許多知識分子一樣,相信現代戰爭的主要原因是經濟制度:資本主義,認為西方文明已腐敗到極點,被腐化的政經一體化的資本主義民主制度吞噬。「Pejorocray」--他自造的形容這種體制的詞,來自:pejorative--有貶義意味的,和demoracy--民主政治。有一陣子,他認為列寧和布爾什維克找到正確闡述,但是很快又覺得,更好的保證和解決方法在法西斯主義那裡。他自認為是一個政治和經濟專家,儘管沒人理會,30年代初他就開始給世界發指令了。他似乎像個被慣壞的孩子,得不到注意就尖叫亂踹,應當說龐德終於找到他的大喇叭:羅馬廣播電臺。
出於任何原因,檢方使這個案子進行得很快。絕大部分的時間,大陪審團聽精神病學家的證詞,看看在場的龐德。龐德焦躁而沉默。最終,大陪審團只花了不到5分鐘的時間就判決:龐德有精神病。
他有一個歸自己的房間。他可以整日打字。他產量驚人。他在精神病院裡寫了25部長詩,翻譯《詩經》與《四書》中的《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的義大利文,翻譯了墨索裡尼的部分日記,翻譯了索福克勒斯的一部悲劇。同時他飛快地給雜誌們寫稿並寫了數千封沒屬名的信件。(匿名信件避免了精神病醫生確定他是不是瘋子的證據)。
一直到1957年公眾輿論和政治風雲塵落,一個由詩人弗羅斯特(1914年敘事詩選《波士頓以北》在英國成功出版,在遷居期間結識了龐德和艾略特,後回到美國大學執教做研究工作。他的詩與20世紀多數詩人截然不同的是,他不進行詩歌形式的試驗和改革,而是用舊形式表達新內容。)和麥克利什(1939--1944任國會圖書館長,此時在哈佛大學做教授)帶頭髮起對艾森豪政府的急風暴雨般的遊說,他們說好多納粹戰犯都已經刑滿釋放了,再把一個在諾貝爾文學獎提名中的人關著不太好。
1958年4月,聯邦區法院撤銷了對龐德的叛國罪起訴。但是在法律上他無能力籤署一張支票或者一份文件。 在13年的精神病院生活,得了博林根詩歌獎,對文學詩歌發展影響巨大。正是個有趣的諷刺!
他並不急著離開精神病院,因為一個牙科的預約。到這一年的5月7日,58102號的龐德病歷正式合上了,附一個注釋:狀況無改善。
短期週遊之後,他乘船去了義大利,除了他的妻子之外,同一個通倉裡還有個年輕女人,龐德住精神病院期間,她定期去看望他,這時候成了他的秘書。船到達港口的時候,朝著蜂擁而至的記者,龐德「啪」地來個納粹式舉手禮!
偶然的,當他指著一片心愛的美景時,他舊日的活力回來了,他就追著景色而去,一塊走著的人都追不上他。
看過美國舞蹈家阿斯泰爾的電影,他就沿拉巴羅的河邊,獨舞「踢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