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公眾知識分子的代表許知遠被全網群嘲。上個星期,《鏘鏘三人行》停掉了。
薛李這瓜是在朋友圈吃的,在此之前,我去找來網紅們的節目,不知道這群人在表演什麼。
兩年前,王思聰的女友團給我普及了「網紅」這個詞。大家除了長得一樣好看,沒有什麼不同。
我不討厭網紅,這是時代的選擇,誰也不用非得認同誰。世界從來不缺變革和新潮,有的人從一開始眼光就足夠的好,他們拉動了車輪飛速向前。
怪事每天都有,新聞比小說還離奇。我喜歡的雜誌報紙停了一大半,報刊亭丟了整個隊伍。屋裡的電視機屏幕貼滿了備忘錄,我反倒是看不了多少新聞。
請注意,當我說到電視機的時候,我不是指一項技術,而是說一種媒介。它製造了一種稍縱即逝而璀璨奪目的東西,被稱作快感,成為了必需品。
這類必需品壓迫著印刷術帶來的鉛文字,通過圖像聲音畫面讓人思考短路。哲學家把它稱為存在主義,心理學家把它稱為精神分裂症,通俗上把它稱為娛樂。
十年前,那個最火的電視選秀節目創造了造星神話,電視靠娛樂立臺成為了傳奇。我記得節目導演說了四個字:娛樂至死。
人類從理性開始,以娛樂結束。赫胥黎早已做出寓言:人們感到痛苦的不是他們用笑聲代替了思考,而是他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以及為什麼不再思考。
周圍好幾個做媒體的朋友都辭職了,有的自己寫文當大V,有的開了飯館,有的做直播當網紅,有的移民,剩下的不知道能挺多久。
某個晚上,我接到朋友跳跳的電話。
跳跳辭職了。
在這之前,她在央廣之聲做一名電臺主播。這些年聽電臺節目的人沒有以前多了,廣告商逐年減少,再加上寫了太多檢查,跳跳覺得這把柴就快燒滅了。
辭職之前,跳跳寫了篇文章《負載過重的人都死了》,裡面講到一個故事,說Facebook有個數據分析師轉行去了醫療行業。那個被稱為數據之神的人接受採訪時表示:我們這一代最傑出的頭腦都在拼命思考如何吸引人點擊更多的廣告。這糟透了。
跳跳把這段話寫在了她的辭職報告上。
我問跳跳,你為什麼要辭職?
跳跳說她也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放棄就永遠做不完。
後來多家傳媒關閉了電臺業務,電視人負重越來越大,更不用說早已奄奄一息的紙媒了。
有一種珍貴的直覺,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
1997年,土星探測器卡西尼號搭載威力強大的泰坦4號火箭從美國卡納維拉爾角空軍基地發射升空。那一年,最火的電影是《鐵達尼號》,主演萊昂納多一下子成為了全球巨星。現在說起來,像是發生在古代的事情。
二十年後的這個月,卡西尼號在向地球發出最後一個信號後,熊熊燃燒,消失在大氣層,結束了自己執行指令超過250萬條的使命,不留一絲痕跡。
無論是恢弘精美的卡西尼號,還是璀璨的人類文明,終有它謝幕的時候,而太陽系依舊群星閃耀。
很久以前,大概是我七八歲的時候吧,我的理想是開一家租碟店,身邊有永遠也看不完的電影。結果沒等我長大,街上的租碟店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
我在日記裡寫了一個疑問句:
世界上有沒有一種職業是永不過時的?
後來十幾歲的時候,我寫作文介紹我的理想,是要當一個作家。老師給我寫評語:理想不是幻想。
現在的我當然沒有成為作家,理想卻換了很多個。我隱約發現,在理想實現之前,先找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堅持去做,會少掉許多莫名的困惑。
直到我看了許知遠採訪馬東的那期節目,才發現原來在這個時代,做馬東口中那5%的人成為了一件可笑的事情。
各路人馬紛紛戰隊,朝著95%靠攏。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很瘋狂:把熱搜當指標,以娛樂為傲,理想是成為一個有趣的人。
儘管誰也沒有對瘋狂建立標準,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個世界變化得太快了,像一艘航行在洶湧海面上巨輪。如果跟不上它的節奏,聽不懂周圍的人在談論什麼,我會感到失落。
這種失落感比沉入海底還要痛苦。
鐵達尼號航行前曾驕傲地宣布自己永不沉沒。撞上冰川後,船上的鼓手鋼琴師們依舊保持體面,驕傲地演奏音樂。
那麼,我的驕傲呢?
曾做過一個心理測試:請用一個動物來形容自己。
我說:變色龍。
這隻變色龍不在契訶夫的小說裡。它來自馬達加斯加島——島上變色龍有上百種,最小的只有一個硬幣大小,而最大的國王變色龍體長足有七米。變色龍的職業素養是:不被敵人發現而隱藏在千變萬化的環境裡。
幸運的是,世界永遠都是開放的,作為一隻變色龍,要隨時準備喜新厭舊。就算尾巴沒了,也要把屍體踩在腳下長出一件新衣。
自然進化定律並沒有改變,萬物都一樣,在成長的過程裡把自己磨成了一把刀。
事情從一開始似乎就寫好了結局。
時間不是白白流走的,它讓人越來越明白的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是什麼。
忘了誰告訴過我,永遠朝向未來,追悔過往是慢性自殺。
卡西尼號繞行這麼遠的距離,不是為了有一天能回到當年的那個發射場,而是為了有一天回頭再看,才發現自己已經咬牙走了49億公裡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