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最撩動情緒的不是時空交錯之迷,而是陳昇在漸上年歲之後對周遭的不適,年輕時犯下的錯中年無法償還,同母異父的弟弟老歪,始終視他為仇敵,動不動就要揭他的瘡疤,如果沒有衛衛,陳昇可能繼續消沉於日常,或者跟弟弟幹上一仗之後出走。天氣曖昧的午後,陳昇有些老了,喜歡斜躺在沙發上昏睡,鐘錶正在牆上遊走,火車穿牆而過,他的體內有某種酶在甦醒發酵。
在雲貴川山區,多數山林茂密水汽充沛的地方,一年四季,只要有一場雨降落,第二天的山道上一定是雲霧繚繞,甚至大霧茫茫不見路途,市集和城鎮被吞沒在虛空裡,幾乎和電影裡環境一樣。陳昇這個沒有特點的人,就像路邊冒出來跟你借火點菸順帶問路的平凡中年人,聽他講幾句話,又覺得這個霧中來的人有些深不可測。
喜歡這個電影,因為這種氤氳的氣氛好像與自己有關,升騰的水汽,漫長的陰天,寂寞山林,山中靜止的河流,神秘傳說,農業痕跡明顯、半現代的小鎮都是經歷中的南方場景,導演在這些景觀裡製造了一種陌生的離間效果,就像捉迷藏,在日常生活裡挖開一條隱秘的隧道,把傳說與軼事,現實和幻境雜糅,通往不同向度的時間,交叉平行的人物軌跡,各自牽連,又各自獨立。
凱裡、蕩麥、鎮遠,三個地理名詞,串起了現在、未來、過去,陳昇像是一個沒有歷史的人,很奇怪的留白和隱晦,別人說到他的從前,都像在說他們自己,當他說到別人的從前,才有點像自己。前往鎮遠的陳昇與其說是去找衛衛,找老醫生的舊情人,不如說是前往未知,找一條退隱之路。
—— 豆瓣ID:內陸飛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