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是把電影《八佰》當歷史紀實看,肯定會大失所望。或者不如說叫根本沒看懂。如果再有誰依據史實對《八佰》挑鼻子挑眼,那麼,可笑的,將不是影片編導,而是批評者自己。

因為,《八佰》本意或主旨就不是紀實歷史而是寫意歷史。
寫意,就不是照要樣本繪形,在酷肖樣板上發力,而是依樣本傳神,在升華靈魂上用心。
影片所依據的是四行倉庫堅守戰歷史。就此戰的發生和結果看,它只是一場當時國內外特殊政治歷史條件下的一場表演戰。還主要是給外國人看的。指望能通過這象徵意義更大的戰鬥,贏得國際同情和支持,達到滯緩日寇侵略的目的。可惜,並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最終以退守告終。
顯然,如果完全照這個歷史紀實,編導很多關於歷史價值的精神追求,難免有所拘泥不能充分施展,搞不好還會頗得失落。
而寫意歷史,則思想與創意得有自由發揮的解脫,如影片裡那匹白馬,不但可以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展示生命意志的高傲馳騁,還可以在遙看對岸戲臺表演的少年士兵眼前,展開兄長化身趙子龍單槍匹馬殺入敵陣的壯美遐想。特殊政治歷史條件下,一條蘇州河,恰好隔開和平環境與戰場、天堂與地獄,兩個截然不同的環境,戰士與平民的互相對視,正好為影片編導提供了一個絕佳的寫意時空,可以讓編導在銀幕上盡興地戲劇化衝突戰爭與和平、生與死、逃避與堅守等等哲理性命題,並從中升華出來編導關乎歷史精神的藝術凝鍊濃縮。
那麼,影片《八佰》怎樣寫意歷史?
是:不完全按原貌逼真歷史本來面目,而重在闡發八百壯士英勇奮戰的精神本質,謳歌當年這場戰鬥在激發抗日人心方面所發揮的歷史作用。不妨歸結為「」闡發「、」「激發」四個字。影片所有的人物設計及其故事情節,都由這四個字牽繞展開。
所以,如果按歷史紀實來,不可能有的「逃兵」和「掉隊」士兵,出現在了八百勇士行列中。還有老有少,操著各種方言,來自四面八方。他們都是虛構的人物。由他們闡發出來的歷史,其實已超越了八百壯士歷史的範圍,而有了抗日軍隊群體的某種歷史寫意。那些由畏戰避戰到願戰敢戰轉變、集中體現抗日「軍」心被激發的劇情,也許不是當年四行倉庫戰鬥的歷史真貌,卻並不辱沒八百壯士,而寫意出來當年行伍中抗日催生勇士成長的歷史真實。
這就是寫意歷史了。
又所以,影片不怕分散筆墨,還讓「隔岸觀火」人群中的「三教九流」,都在抗日「民」心被激發方面,各有表現。這裡寫意出來的歷史,不在於片中的人物歷史上是否確有其人,或者片中故事歷史上是否確有其事,而在於闡發出來,四行倉庫八百壯士的奮勇抗日,當年曾經怎樣大大激發了抗日民心的歷史真情。
這當然也同樣是寫意歷史了。
那位方記者,是寫意 「民」心設置的重要角色。開始,這個人物以記者身份,自由出入於交戰雙方及民間,是心理上也在「隔岸觀火」的形象。而當他和戰士們一起衝蘇州河橋,置記者視為武器乃至生命的照相器材於不顧,冒著生命危險拼力搶回散落在地上的烈士的遺書時,他的「民」心已經被抗日將士激發,而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促成方記者轉變,影片寫意有發生在樓頂那場悲壯慘烈的護旗戰鬥與犧牲。這段護旗的戲,是影片虛構的重頭戲,也是影片大寫意歷史的形象化點睛手筆。影片所要闡發的精神,所要激發的「軍」心「民」心,都經由這樣的寫意,旗幟高楊地點睛了愛國主義的共同價值。這也正是當年四行倉庫那場戰鬥八百壯士永垂中國抗戰史冊的靈魂性歷史價值所在。
必須承認,影片《八佰》如此寫意歷史,沒有辜負所有當年那場戰鬥中真實有過的軍民英雄人物。
也沒有辜負今天的觀眾。因為,在觀影現場看到,電影結束直到場燈亮起,很多觀眾還沉浸在影片給予的感受中,遲遲不肯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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