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想像一下,在兩千多年以前,穿著寬袍大袖的一個白鬍子老頭荀子,站在大街上用這樣的一種節奏,來說自己的治國的理念。這跟今天在夜總會或者在演唱臺上的,那些歪戴著太陽帽,穿著運動衫,松松垮垮的褲子幾乎要從屁股上滑下來的那些年輕人,從性質上來說,那幾乎就沒什麼區別了。當然可能那白鬍子老頭荀子,不會做一些很奇怪的手勢,也不會把自己的屁股扭來扭去而已。
荀子作為一個天才,一個大師,他有自己的理想和治國的主張,只可惜,理想對於他來說,永遠只是定格在理想的層面上。他身懷絕技,但是沒有碰到賞識自己的明君。在兩千多年以前那些懷才不遇的日子裡,荀子不辭勞苦四處奔波,就像後來的傳教士一樣,到處推銷自己的理念和思想。
在秦國,荀子看到的不是雄才大略的範雎,也不是雄心勃勃的秦昭襄王,至於白起,儒家的人更不會將一個殺人如草芥的將軍放在眼裡,荀子所看到的只是一百年前就在這一座城市當中逝去的巨人--商鞅。
在秦國的首都,範雎也見了荀子。他就問荀子:「你在秦國,看到了什麼呢?」他的原話是「入秦何見?」荀子看到了,他看到了自己想見到的一切,他看到了秦國可怕的牙齒,可怕的秦國的地形,可怕的秦國的資源和人民,就連秦國人的音樂都讓荀子感到深深的恐懼。
秦國的關塞相當險要,自然資源相當豐富,秦國的百姓相當樸實,而秦國的音樂相當清新, 他們的服飾也相當優雅。秦國的官吏個個嚴肅,沒有不恭敬忠信的;秦國的士大夫,走出自己的家門,進入公家的大門,出了公家的大門,就回到自己的家門,他們是沒有私人的事務的;秦國的朝廷,所有處理的案件沒有一件是積壓停滯的。所以這麼些年以來,秦國世代保持繁盛,並不是一種幸運,而是必然的。
荀子他老人家看到的正是組成一臺戰爭機器的每一顆螺絲,這一臺機器已經組裝完畢並且在高速運轉了,前進的方向就是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那個最早看到日出的地方就是它的終點。而它的前方,現在有一個叫「長平」的不起眼的地方,和一個已經在走下坡路的自尋煩惱的趙國了,只要跨過這一道最後的障礙,秦國人稱霸天下再無阻礙了。
這一切都是荀子看在眼裡的。荀子的故鄉是趙國,他知道秦國的可怕,他也不能不為自己的國家出一份力。在他眼裡,或是在他這一類聰明人的眼裡,戰爭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知道結局了。失敗的原因不在於臨陣換將,一個趙括微不足道,他不是天才,光憑他的力量去阻擋一個先進的制度,那是不公平的,就算他沒有紙上談兵,就算他在長平擋住了秦國人,但最後也擋不住歷史的車輪。因為如果不是趙括,這個世界上還會出現像是王括、李括等等諸如此類換個名字的人,結果都是一樣的。
秦國人優於戰國其他諸侯的,不是刀槍兵器,也不是士兵將領,甚至不是雄才大略的範雎和老謀深算的秦王,他贏,贏在制度,一個全面為戰爭服務的政治制度。
我們把有些人稱為大師,不是沒有道理的,也許他們真的有先知先覺的本領。當然話又說回來,這些人也是人,有血有肉,和其他人有同樣的肉體的構造,只不過,這些所謂的大師,他能比別人多運動一下自己的腦細胞。就在那一場決定戰國命運的長平之戰沒開始之前,荀子就已經隱隱地預測到了戰爭的結局。假如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任何的幸運,假如老天爺沒有睡著的話,趙國必敗!
逐漸強大起來的秦國、野心日益膨脹的秦王、雄才大略的範雎,這三座大山已經為趙國拉響了警報。如果僅僅是外患,那還不足以使發展了一百多年的趙國頃刻就滅亡了,能夠使一個國家毀滅的,通常是來自於內部的憂患。這個時候即將迎來滅頂之災的趙孝成王,仍然沉浸在他的祖先為他創造的美好生活當中。飯飽思淫慾,這個時候的趙孝成王,生活已經無聊到玩起了斷袖,他包養的小帥哥甚至都有了封號--建信君,建設的「建」,信用的「信」。
作為比較,我們會遺憾地發現,藺相如,這樣一個不惜一切代價替趙國賣命的人,臨死了都沒能在趙國混個封號,而這個我們聽起來非常陌生的不知何許人也的建信君,到底何德何能能夠得到一個封號呢?歷史文獻上沒有太多關於這個人的記載,但是在後來趙國出土的一些兵器上面,倒是能常常看到這個人的名字。《戰國策》當中也曾經幾次提到這個人,說:「建信君之所以事王也,色也。」哦,建信君是個男人,他之所以能夠侍奉大王的,就是他的美貌色相了。於是我們似乎也可以知道了,為什麼趙奢、廉頗、藺相如這些大老爺們會在趙王面前失寵了。確實啊,你們一個一個鬍子拉碴的,說話粗聲粗氣的,眉毛也不修一下,頭髮又披散著,在我面前當然得不到任何的寵信了,我們喜歡的是小帥哥呀。
相比於建信君的高帥富,這些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只能直接定義為矮銼醜。《戰國策》當中,稱建信君為「幼艾」,幼小的「幼」,艾草的「艾」。這種稱呼是當時對年輕貌美的男子的稱呼,顯然建信君就是基情四射的趙孝成王的男寵小菊花了。
這個樣子的趙國,這個樣子的趙國的領導人,怎麼會是那個樣子的秦國,那個樣子的秦昭襄王的對手呢?荀子很犯愁,畢竟趙國是自己的祖國,他有心拉自己的祖國一把。可惜呀,面對這樣一個不走尋常路,只喜歡曲徑通幽的非主流的國君,荀子也束手無策。
後來曾經有一次,荀子和臨武君在趙孝成王面前討論軍事,談話當中,荀子不斷地把話題引到政治制度上來。荀子是個明白人,不清楚為什麼當時他不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政治主張,而是慢慢地引導。也許是因為趙孝成王對當時國家的制度很滿意,也許是因為要改革,改革就必須付出流血的代價,所以荀子他老人家很謹慎。
好在談論軍事是可以暢所欲言的,趙孝成王最後一點男人味兒還在。趙孝成王是先開口問的:「請問兩位,用兵的要術在哪裡呢?」首先搶答的是臨武君。這個臨武君,我們也不太熟悉,按我們的習慣思維,在趙國問用兵打仗的事兒,應該找廉頗、趙奢,為什麼偏偏找兩個手無抓雞之力不懂打仗的人來問呢?史料上沒有記載,沒有記載這個臨武君的來龍去脈,也沒有關於他打仗的記錄,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個傢伙吹起牛來那是一套一套的,那是相當的清新脫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