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
生活的經驗固然會叫人忘記許多事情。但是有些記憶經過了多少時間的磨洗也不會消滅。記憶裡的木匠,老木屋……構成了童年的故鄉印記。
有一年正月將盡,我的遠房姑丈帶著他的兩個憨厚樸實的徒弟挑了一堆的行囊來我家院子裡安營紮寨了。工具箱一打開,寒光閃閃,鋸斧鑿刨尺,大大小小几十件,排得齊整整的。開工了,我和弟弟最喜歡看他們幹活了。
大師傅眯著一隻眼睛拉墨斗的樣子實在帥極了,那神情就像狙擊手射擊似的,只見他一手掌管著墨斗,用拇指按壓線輪,另一隻手捏住墨線,提起鬆開,"啪"的一聲,轉軸抽拉之間,木板上留下了一條筆直的如刀切般的線痕,入木三分。
這條墨線就像聖旨似的,兩個徒弟會按這條線或砍或削,或斫或劈,或鋸或刨。大師傅一會兒彎尺,一會兒墨斗,他拿出別在腰間的捲尺,反覆測量,略作沉思,又從耳後取下扁扁的鉛筆,不時拿起又放下,這兒做個記號,那兒畫點什麼,比來划去,就像這院裡的大將軍,所有木料工具都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聽從他的調遣。幾天下來,房簷下分門別類碼滿了十來堆不同長度的木頭。原來,砍木料,鋸長短,彈墨線,削厚薄,刨平直的過程早已在他心中悄然演變成了具體的幾何圖案,在他犀利的目光揣度下,一根根木頭就變成了門窗桌椅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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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徒兒脫了衣服,在面對面弓步拉鋸,一個推一個拉,胳膊肘一去一回,你推我拉,極具節奏感,明晃晃的鋸齒來回噬咬著木頭,鋸口源源不斷地吐出細碎的木屑粉,如同雪花飛舞。
大師傅側身彎腰正在刨木料,他憋足一口氣,雙手抓住刨子的橫柄,用力向前推進,"嘶"的一聲,刨口吐出一卷卷白白的刨花,如同浪花翻滾,緩緩落了一地。他用手掌輕輕磨一磨板材,再斜豎起來,眯起一隻眼睛左瞄右瞄,未盡意之處再刨刨,神情專注。
接下來的好多天裡,工作越來越精細了。他們不時轉身下蹲,鋸子鑿子鑽子錘子反覆在手中切換,一陣握鑿持錘,挖槽打孔之後,打磨修飾好的材料堆放一地,鋸榫鬥卯這些技巧,師傅早已成足在胸,遊刃有餘,他嘴裡不再叼著煙了,而是抿著一排木契子,一個蘿蔔一個坑地進行榫卯對接,力求嚴絲合縫,嘭嘭嘭地用榔頭夯實。
就這樣,伴隨著叮叮噹噹的敲打和吱嘎吱嘎的鋸木聲,踩著一地柔軟的刨花,桌椅板凳箱子柜子在拼拼打打之中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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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木匠已經成了稀缺手藝人了,趙小友年已古稀,常年帶著幾個木工在外邊做活,或者做包工,或者做零工。這座建於太平天國時期的老房子已經年久失修,主人家就請了趙小友師傅。
眼前的趙小友師傅也跟上時代,用上了一些機械的設備,他們開動切割機,飛轉的齒輪,旋出一陣陣刺人的冷風,刀片轉出的冷風吹著他們飽經風霜的雙手,他們卻一動不動,雙眼緊盯著要裁剪的木料……
隨著水泥結構的洋房大量興建,代替了原先的老房,真正原先留存的老木房子已經不多了,木匠這個行業也漸漸的消失。留點影像也算是保存一段記憶吧。
文:盧薇 編:溫岱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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