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天生殺人狂》中的荒誕主義手法

投稿 | 毛絨兔

1994年8月26號，導演奧利弗斯通的電影新作《天生殺人狂》一經上映，就在美國引起了軒然大波，其中血腥，暴力，犯罪的劇情引起了巨大的爭議。

故事講述了從小生活在畸形家庭並且常年受到父親性騷擾的女孩梅樂偶然認識了家庭同樣糟糕的男主人公米基，由於家庭的緣故暴力和犯罪的種子早已埋在米基幼小的心靈中，使得長大後的他在心理上發生了異變，多次入獄的經歷也加深了他的叛逆和變態。為了將心愛的人梅樂從這樣不堪的家庭中拯救出來，米基以極其殘忍的方式殺害了梅樂的父親，將梅樂的母親綁在床上活活燒死。在犯下如此令人髮指的惡行後，二人燒了梅樂的家一同亡命天涯，最後離去時梅樂對自己的弟弟凱文說：你自由了！然而這對情侶在路途中變得更加殘暴大開殺戒，直到被警察通緝逮捕入獄，電視臺得知後又爭相報導二人殺人如麻的事跡，甚至有人將兩人奉為&34;，在趁著電視臺做宣傳的時候米基帶著梅樂逃出了監獄……

在電影《天生殺人狂》中導演大量的運用了荒誕主義的手法。荒誕主義最早起源於西方的文學類型，用來抒發了人們在戰後面對資本主義現實生活所感受到的虛無和荒謬，不知所措，以及丟失自我的情感。後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初期在法國被廣泛應用在戲劇當中，當時的學者認為人類生存的社會原本就是荒誕的，不可理喻且無法描述的。荒誕派反傳統，在創作中融合了表現主義，超現實主義，大膽的嘗試和創新新的戲劇形式。在戲劇中表現為用誇張變形的藝術手段極端突出主題，表現畫面光怪陸離用隱喻暗喻來表達創作者的想法，用奇特的不符合常理令人發笑的情節來表現實際嚴肅深刻的話題。

而《天生殺人狂》在主題的選擇上就是荒誕且偏執的，兩個殺人犯在媒體輿論的引導下竟然搖身一變成了&34;這樣扭曲的價值觀本就讓人覺得荒謬。再從敘事上的荒誕主義手法來看，影片先從米基和梅樂在酒吧喝酒殺人開始並沒有按照正常的時間線索敘事來講故事而是將故事內容碎片化。梅樂一個女孩卻從容不迫的殺了一個壯漢，連酒吧中無辜的酒保也未能倖免，兩人大開殺戒後開車往公路盡頭駛去，之後才開始交代梅樂糟糕的家庭和兩人的相遇。在展現梅樂的家庭環境的時候奧利弗斯通用了獨特的舞臺劇的模式，誇張的人物造型，滑稽的人物動作，甚至加上了觀眾鬨笑鼓掌的音效來講述這個女孩悲劇的開始。影片中不止一次運用了倒敘，插敘順序的手法，大量運用閃回來展現人物的前史和心理活動，多元化的敘事手法加強了影片的不明確性，顛倒時空使影片的情節具有複雜性加深了時間之間的矛盾衝突，這種荒誕的敘事手法對人物的塑造也起到了很大的幫助，雜耍蒙太奇，隱喻蒙太奇，積累蒙太奇在劇中屢見不鮮。

米基和梅樂一邊瘋狂的肆無忌憚殺人，警察一邊奮力追捕，媒體一邊爭相報導吹捧，多線索的凌亂式敘事也將這個社會的病態展現給觀眾。在畫面上導演奧利弗斯通用35毫米膠片，16毫米黑白膠片，和超8毫米膠片製造粗顆粒畫面，用手繪動畫，抽幀，高速攝影以及紀錄片，MTV的形式來展現情節，極具奧利弗斯通的個人風格。

在鏡頭語言上導演也運用了荒誕主義的手法，《天生殺人狂》中不斷的使用&34;的畫面與人類社會的畫面做對比，預示著人類的獸性依舊，現實社會和動物世界一樣殘酷弱肉強食。在一開始米基和梅樂在大西北的酒吧裡時，梅樂脫衣跳舞，一輛行駛的小卡車殘忍的壓死了公路上的一隻蠍子行駛到酒吧前，一隻瀕臨死亡的鹿流下眼淚。這幾個毫無關聯戲謔荒謬的鏡頭恰恰暗示了悲劇即將發生，為二人接下來的殺戮做鋪墊。米基和梅樂在旅館時，大屏幕上，電視節目裡也播放著動物世界展現著人與動物在這樣的現實社會中並無不同，人已經失去了人性。

一些畫面運用了漫畫的形式，例如二人的血滴入水交融在一起中演化成一隻怪獸，隱喻的表明了二人即將開始的惡行。在用光和色彩上，更是讓人感覺到荒誕和怪異。

片中出現最多的顏色是綠色，從盤子中的綠色糕點到綠色的怪物以及修車廠，藥店等場景中的綠色，明明是代表生機生命的顏色在奧利弗斯通的鏡頭下展現出了一種妖異和病態。除去綠色，紅色，藍色，棕色都對展現暴力社會的不安和場景的光怪陸離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同時黑白畫面和彩色畫面不斷相互交替的剪接也是毫無規則，隨心所欲的。米基在西部酒吧殺人時先用黑白畫面展現，當他一腳踹向被殺者時，突然噴濺出了一股紅色的鮮血，在視覺上極大的刺激了觀眾的神經。影片中的光線大多並不是現實用光，而是追求夢幻，唯美，戲劇化，形式化，僅僅只強調一種局部情景條件下的相對合理，有時兩個鏡頭會出現明顯的光線不匹配現象，甚至有時在同一個鏡頭內光色和方向都會變換不已。光線的忽明忽暗，甚至二人在殺完人後擁抱有用到舞臺劇一樣的追光，像是說明了這不過是一場殺人遊戲不過是一次演出而已。隨意性強的用光再加上色彩的不斷變換，表現手法完全是超現實的。

奧利弗斯通在對音樂的運用上更加體現了影片的情緒，在米基和梅樂殺個人時配合激烈的重金屬音樂，讓人感到血脈噴張。多處用到聲畫對位，如米基打出的子彈在飛向被殺者時，用歌劇中的女高音來做畫面為這血腥的畫面增加了滑稽感，離奇感。之前曾有人統計過，奧利弗斯通的這部影片一共用了將近3000個鏡頭，鏡頭剪輯多為快切。將人物，人物的回憶，現實場景相互交叉切換，再加上跳切和不連貫剪輯，給人一種錯亂感，隨性感並且加快了影片的視覺節奏。大量的運動鏡頭和升格拍攝在視覺上極具刺激性表達了超現實的畫面效果但是也具有一定的紀實性將二人的暴力，憤怒，張揚展現的淋漓盡致。一組展現米基在酒吧殺人的鏡頭為了保證畫面的連貫性和血腥感，導演絲毫沒有顧忌軸線。並且拍攝角度和構圖也十分新奇，導演多使用廣角鏡頭進行拍攝，畫面產生變形與其他電影相比更加怪誕，也更加突出暴力犯罪的主題，這樣的米基和梅樂是扭曲的，不規則的也是可怕的，仰拍和俯拍在影片中也多有運用。構圖上的不規則加重了影片的荒誕性以及不穩定性，畫面多為傾斜的，米基和梅樂開車在公路上行駛，導演用了近景拍攝，整個車身上揚好像二人再向天上行駛一樣也暗示這二人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美國20世紀90年代時，經濟出現持續性的高度增長，失業率和通貨膨脹率都有所降低，信息技術革命和經濟全球化的趨勢成為推動力。文化產業也隨著經濟的增長而繁榮，電視，廣告，報紙成為了影響大眾文化傳播的主要力量，媒體對於社會意識形態的操控力更加顯著，人們無形中被媒體所宣揚的價值觀主導。然而經濟上升的大前景下，暴力犯罪和犯罪青年化的趨勢卻令人擔憂。導演奧利弗斯通曾說過：&34;在暴力虐殺的另一端往往是天真與純潔，社會逐漸進步越來越趨向於文明化，可是人們的精神文化受到壓抑，獨斷，需要有人撕下外殼站出來進行反思，表達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天生殺人狂》這部影片始於美國真實發生的辛普森殺妻案，導演斯通用荒誕主義的手法以電影中的&34;反對社會真實的暴力，同時也抨擊批判了美國當代媒體的導向性，對美國當時的畸形社會進行批判。米基和梅樂變態殘忍的殺人行為竟然被媒體吹捧為&34;，媒體作為社會的風向標應該有正確的價值觀念，而不是捕風捉影助紂為虐以金錢為上帝。他希望通過這部影片，能夠引發人們對頻發的暴力行為以及急劇上升的犯罪率的關注和思考。正是這樣這部帶有荒誕主義色彩的電影受到人們的追捧，憑藉這部電影奧利弗斯通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評審團特別大獎以及美國全球獎最佳導演的提名。

奧利弗斯通在美國電影界可以說是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影片多是對社會問題無情的揭露，取材，主題，拍攝都十分新奇尖銳，電影畫面極具視覺衝擊，總是引起軒然大波導致社會輿論褒貶不一，並且他能夠觸及到社會的黑暗面，洗刷人們的心靈讓人們產生思考。他在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一直想拍一部類似於《邦妮和克萊德》或者《逍遙騎士》這樣的公路片。《天生殺人狂》讓觀眾對人類社會生存價值有了思考，同時也有著奧利弗斯通獨特的個人風格，這部影片的標新立異以及荒誕的風格向我們暗示著人類社會的殘酷。它向我們展現了一個暴力瘋狂荒誕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法律和規則被弱化掉了，生物界的弱肉強食成為了標杆，人們不論強者對錯受媒體的誤導將所謂的&34;推崇成了&34;，成了標杆。殘忍而變態的殺人者，扭曲而瘋狂的警察，異化醜陋的當代媒體……這個社會的價值觀丟失，人性變成了獸性。奧利弗斯通向我們傳達了他對當時世界的真實感受，讓觀眾在感受視覺衝擊的同時能夠反思現下生活的意識形態，反對社會暴力，反對不負責任的媒體的推波助瀾，拒絕冷漠和麻木，尋找人類真正的精神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