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底的某一天,在森林的老虎洞裡,發生了一場關於最近的熱點——螞蟻想要上樹問題的夜談。與會的都是森林裡的實權管理者,而螞蟻並未參加。
啄木鳥:他是專門負責林地管理的。所有的動物們都把上樹作為有能力的象徵,而啄木鳥決定誰能上誰不能上。最近,啄木鳥開闢了一個新的允許動物上樹的林地,這片林地陽光好、雨水足,而且還有一個特別的優勢,無論體格大小、吃素的還是吃葷的都可以上。一堆沒上樹的小動物都瞅著這個機會,在啄木鳥家門口排隊拿號準備上樹。
啄木鳥是螞蟻上樹行動的堅定支持者。它早就為螞蟻上樹準備了一棵最大最好的樹,而螞蟻一出現在隊伍裡就被邀請插隊到第一個。因為啄木鳥知道,此次螞蟻能回到這片林子裡上樹,必將成為世界上最大規模的上樹計劃,凸顯了這片林子的重要性。如果這次上樹成功,很多原來在其他林子裡趴著的已經上樹的動物們可能都會紛紛回來,這片林子必將長久繁榮。
蜜蜂:自從螞蟻上樹的消息傳開,森林裡的小動物們都紛紛給螞蟻送米松油,因為一般而言,螞蟻上樹以後,都會給這些小動物們帶來加倍的回報。作為螞蟻上樹長期堅定支持者,蜜蜂很早就給螞蟻送過米和油。蜜蜂送來的米和油可不是他自己的私人財產,蜜蜂掌管了森林動物的果凍財產和很多動物們購買的糧食保險,所以,他說話也經常很有分量。除了蜜蜂,還有很多森林裡有權有勢的小動物,也很早給螞蟻送過米和油,所以,他們為螞蟻上樹行動也鞍前馬後出了不少力。蜜蜂也作為他們的代表,參加了會議。
蚯蚓:蚯蚓是土壤協會的會長,所有在土壤裡生活的動物都歸它管,但螞蟻是一個例外。原來螞蟻在一片非常貧瘠的、蚯蚓看不上的土地上起家,蚯蚓懶得管它。但螞蟻富有創新的鑽洞方法,在蚯蚓的眼皮子底下逐漸發展壯大,甚至開始蠶食原先傳統蚯蚓管理的底盤。而且,現在很多土壤協會的動物為了求生存也不得不和螞蟻合作。
但更多的土壤協會的動物前來告狀,說螞蟻悄悄蠶食了他們的底盤。比如,老鼠最近特別不服氣地對蚯蚓告狀:「蚯蚓,你一天到晚對我們打洞提出很高的要求,洞和洞之間要做嚴格的防水措施,洞和洞之間要隔開三十釐米以上,但螞蟻打洞你不管他,他們的洞橫的豎的各式各樣,說是用了高科技保證不會塌,他們那邊這麼千瘡百孔的洞萬一塌了,我們土壤協會的成員都會遭殃!」蚯蚓覺得有道理,是該出手把螞蟻拉入協會接受監管。所以,蚯蚓天天在琢磨,準備出臺《身長2釐米以下昆蟲打洞規範要求》。
貓頭鷹:它是森林市場監管者。自從螞蟻出現,一方面解決了大批森林裡的一些生活在底層的小動物們的生計問題,給他們送米送油。雖然利息高一點,但也解決了一批就業問題。但這幾年螞蟻發展的太猛,出現了種種壟斷市場的跡象。比如,最近螞蟻要上樹的消息傳開,森林裡的小動物們都想給螞蟻送米送油。但螞蟻自己指定了5家搬家公司,只有通過這5家搬家公司,才有可能把小動物們的送來的米和油裡的一小部分送上樹。對於螞蟻的態度,貓頭鷹一直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策略,畢竟做市場監管這麼多年,懂得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所以,在螞蟻能不能上樹的問題上,貓頭鷹一直沒有很明確的立場。
老虎:老虎是這個森林裡一錘定音、當仁不讓的老大。早些時候,老虎和螞蟻有過幾次交往,屢次表揚螞蟻作為辛勤勞動、且富有創新精神的代表。對於螞蟻要上樹的事情,老虎是知道的,也是默許的。但老虎要管的事情太多,最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隔壁林子在選新王,鬧得整個森林不消停的事情上。老虎對於螞蟻的商業模式、對市場的影響等問題也沒聽過系統的匯報,直到最近聽到消息說蟻后出席某個論壇,發表了一通引起軒然大波的言論,才決定緊急召集緊急會議。
啄木鳥、蜜蜂、蚯蚓和貓頭鷹都戴著口罩,早早到達了會場,安靜地坐著,老虎也準時出現,緩緩坐在他們的對面。
「都到了,我們開始吧。」老虎充滿威嚴地說,「你們說說看,最近蟻后說了什麼?」
啄木鳥和蜜蜂都是螞蟻的支持者,此時低頭不語。而貓頭鷹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挺拔地坐著一言不發。蚯蚓一看這個架勢,就開始倒苦水:「蟻后馬上要上樹了,但最近一次講話,明確地針對我們監管部門發起了挑戰。他說我們監管不夠創新,用其他林子的監管方式來遏制打洞創新。他們的創新已經領先於我們的監管,我們要跟上,不能紙上談兵。」
「馬上要上樹了,他為什麼在這個節骨眼上喊這些話?」老虎有些不解。
「他是想接著上樹之威,挑戰我們正在醞釀的《身長2釐米以下昆蟲打洞規範要求》。」
「那他說得有沒有道理?你們新規是不是遏制創新了呢?」老虎做領導這麼多年,考慮問題總是比較全面。
「我們想把螞蟻這類小型昆蟲的打洞行為納入監管範圍。雖然,他們用創新的打洞技術,誤差率比其他傳統土壤協會的動物還小,也因此賺取了高額的打洞費。他們和其他協會成員合作,但給其他的協會成員的補償只有三分之一。協會成員雖然怨聲載道,但他們掌握了技術和數據,很多不得不和他們合作。」但是問題他們打的洞結構太複雜,層層嵌套,洞裡有洞。另外,他們的打洞的規模太大,和很多其他協會成員的洞已經連接在一起。正常情況,如果有些小洞漏還問題不大,但如果發生極端情況,會發生系統性風險。」
蜜蜂看情況有點不妙,想趕緊補幾句平衡一下。因為他知道,目前整個林子裡的小動物們非常崇拜蟻后,草根動物們也非常認同他的那番創新對抗體制的講話。而且,螞蟻上樹行動受到廣泛支持,這邊在座的4位,支持派上市還佔多數。蜜蜂鼓起勇氣說道:「蟻后說得也有一定道理,螞蟻的商業模式已經全球領先了,我們監管要突破傳統條條框框,不能拿傳統的來套。再說,螞蟻上樹的事情還是利大於弊的。我們連接著很多社保基金,很多普通老百姓的投資,螞蟻上樹也是讓千家萬戶獲益。」
啄木鳥也是支持派,他補充道:「螞蟻的這次上樹行動意義非凡。不光創了幾個最,讓我們這片林子能喜迎整片森林裡的創新者來上,而且,這次螞蟻上樹融來的資本也有利於他們抵抗風險。」
老虎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到底有多大風險?」
蚯蚓看老大還是在思考風險,趕忙回答:「他們自己的洞能夠承受的漏水總量的2%。如果漏水量超過2%,就會漏到其他協會成員的洞裡。目前,他們打的洞一般的漏水率只有1%,所以,目前在他們自己的風險範圍內。但是,他們是一家新公司,這樣的商業模式還沒經過幾年的考驗,萬一遇上10年一遇、20年一遇的大風大雨,那就全漏了,會衝擊土壤協會的每一個成員。」
老虎沉吟半響,回想起2008年隔壁那個林子裡的漏水危機,蔓延了整片森林。還好自己這片林子防水做得好,影響有限。老虎也非常明白,如果土壤系統發生風險,林子裡整個生態都會受到廣泛而持久的影響,這是老虎最不想看到的,也是他作為森林之王的職責所在。
他緩緩地、擲地有聲地說道:「防範漏水風險是當務之急。創新也要在規範的範圍內創新,如果發生系統性風險,螞蟻的勢力再大也承受不了這個壓力。在這個當口,蟻后挑戰監管權威,不能容忍。」接著,他對著啄木鳥問道,「螞蟻上樹拿了很多普通小動物的米和油,但如果規定出臺或者發生系統性風險,那普通小動物也跟著遭殃。所以,上樹計劃可能停下嗎?」
啄木鳥看老大決心已定,雖然計劃在這個時候暫停史無前例,但也咬牙堅定地說:「雖然裡原定上樹日期很短了,有困難,但領導說得對,應該本著對林子和每一個小動物負責的態度,停下上樹計劃。」蜜蜂有點著急,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天平從支持螞蟻慢慢地向抵制螞蟻傾斜而無能為力。從表面上看,是蟻后的一段話造成了蝴蝶效應,但深層次,創新總是充滿爭議,和傳統勢力之間拉鋸,而當權者也總是在創新和風險之中艱難地尋找平衡。
老虎繼續補充道:「很好。啄木鳥和蚯蚓,你們組織團隊馬上找螞蟻來談話。明確要求將它們納入土壤協會的監管,也告訴他們上樹計劃要停下。」會場除了老大的發言,其他幾位都刷刷地記筆記,「大家還有什麼要補充的?」老虎問道。
這時候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貓頭鷹,突然圓眼怒睜請求發言:「領導,我想補充一個建議。螞蟻不僅要納入土壤協會的監管,也要納入我們市場監管部門的監管,關於螞蟻壟斷市場的投訴很多,店大欺客的情形比比皆是。隔壁林子也正在對幾家大戶發起反壟斷調查,我們之前一直在討論的反壟斷規則也可以儘快出臺。」
「好的,馬上去辦。散會。」老虎宣布到。
夜深了,一場將要引起軒然大波的風暴正在悄悄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