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藝術 信仰巴赫
自從門德而松將巴赫重新發掘以後,世界各地的音樂人對這位巴羅克時代的古典音樂大師的了解更上層樓。在今天的發燒友中,將巴赫視為古典音樂中第一人的看法極為普遍。對於筆者而言,巴赫的音樂,他的復調手法和對位結構,為未來的人們提供了立體思維的極大可能性。他的音樂不但影響了許多音樂家,而且影響了大批的哲學家和文學家。
俄羅斯文論家巴赫金關於在小說中運用復調手法的觀點,一直以來,受到歐美文學家的重視。在巴赫金的觀念中,小說主人公與作者的關係,就是一種復調和對位的關係。也就是說,作者創造的人物,原於他獨立的對於作者的存在;從而導致作者無法站在居高臨下的位置,對他營造的主人公說三道四;而是不得不採取和他的主人公平等對話的地位。巴赫金主要以託思妥耶夫的小說,作為他論證的依據。這對以後的小說創作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在另一方面,由於巴赫的音樂具有非常古典的美學內涵,而不同於後來的浪漫主義音樂,不同於比如說貝多芬的音樂。所以,他的音樂與其說是熱情的,不如說是均衡的,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冷俊的。在巴赫音樂的演奏方面,人們最近一直推崇古爾德的演奏。他的演奏特點,就是在最大限度上,將巴赫的立體感,層次感,表現得淋漓盡致,無與倫比。當然,他的演奏完全不同於浪漫派的演繹手法。但是,這一點看法,或許不同於德國人自己的樂評。
作家馬丁·莫澤巴赫在他的紀念文章中是這樣認為的——他說:「1525年,馬丁· 路德發起,但後來又假腥腥嗟悔的破壞聖像運動」,摧毀了當時德國的各類文化遺產;而巴赫的音樂「填補了感情的空白」。在巴赫和路德之間,產生了一種比較微妙的關係。路德崇尚人類社會中個性的地位;他崇尚主觀多情的而非客觀肅穆的音樂。於是,在巴赫那裡,音樂的主觀多情,就和對於上帝的頌揚契為一體。一如他後來所說的,「虔誠的音樂中,仁慈的主無所不在。」
如此說來,巴赫的所謂主觀熱情,是理所當然地包含在他的宗教情感當中的。這一點沒有疑問。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巴赫的音樂,是建立在宗教的思想感情上的音樂;同時,他又是以宗教為其籍口,從而將人與上帝的直接溝通,作為其音樂的出發點;而這,正是馬丁·路德之新教的主旨所在。於是,音樂的宗教感,人文化,進而可以說是大眾化,成為巴赫音樂的特點(而此一大眾化,可以說一直化到當代的音樂會上;化到無數音樂大師對他的永無止境的理解當中;而一般的音樂愛好者們,也逐代而進,日益對巴赫的音樂表現出沒有窮盡的巨大興趣!)
另一方面,無論是西方的人們還是東方的人們,他們的信仰危機,在我們這個地球村上已經日趨嚴重。人們通過音樂,藝術,文學而求得一種信仰的復得,信仰的補救,是極為明顯的事實。所以,人們在接受了貝多芬的反叛性音樂的同時,卻更加熱衷於巴赫的,或者其他更為古典的音樂的趣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其實,當人們來到無論歐洲的哪一個國家,他們多會發現歐洲的風貌幾乎完全是古典的,是帶有上帝未死之痕跡的,是並非無中心,無規則的。巴黎,羅馬,維也納他們的建築就是音樂;就是巴赫,海頓,莫札特,貝多芬的音樂。
我們並未看到斯帝分大教堂或者聖彼德大教堂的覆沒。我們在維也納的國家歌劇院裡欣賞到極為宗教化的威爾第的「安∏」;在薩爾茨堡,在林茨的無名小教堂裡,樂手們為你拉一曲巴赫的小提琴曲。你會感到,音樂的建築和建築的音樂,將你緊緊圍攏。所有的所謂現代派的東西,在這樣的音樂中當然完全失色,完全失落。
於是,我們自然會想起尼採的話的反面,上帝沒有死!只是他改變了他原先的存在方式。就像巴赫在他的音樂裡取消了聖人和凡人的界限。在這樣的一種存在當中,歐洲的藝術家,音樂家們,對於馬丁·路德以來的人與上帝的關係,調整得十分「科學」,十分得體;而不像我們,在沒有任何建構的思維中,就要行解構之能事,而落得個一無所有的境地。如果我們對自己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宗教」產生些微的敬仰和些微的虔誠,那末,我們應該多多地傾聽巴赫的音樂,聽一聽何為帶有信仰的藝術,帶有信仰的音樂。
值得一提的還有,巴赫的音樂是德意志理性哲學的化身。他的音樂十分數學化,以至有人認為其音樂處在一種無限的循環當中,其起點,也是終點;反之亦然。這一所謂的「怪圈」,一直是人們對他的音樂極為著迷的原因。這一音樂邏輯的建構,我們東方人對之十分不解,卻又欲罷不能。這樣的一個邏輯,使巴赫的音樂百聽不解;又似有所解。深而言之,這又是邏輯本身所無法加以解釋的。在此層面上,巴赫的音樂又是對邏輯的一種背離;正是這種既含有非邏輯的信仰的成分;同時又十 分理性化的音樂,使得人們無法確切的對它進行詮釋,從而突現了它的作為純音樂的偉大價值。
這一點甚至連比爾·蓋茨也是深有同感。他為巴赫當年所在的音樂活動場所萊比錫託馬斯教堂的翻修出資襄助。今天的託馬斯教堂雖然風採已蔽,但是,巴赫的巨大影響使它有了重整輝煌之可能。據悉,巴赫在萊比錫最初的幾年裡,每星期都 要寫一部清唱劇。萊比錫當年的市長們,曾以高敖的眼光看待這位音樂家。而今,託馬斯教堂已被十九世紀建造的商業大樓所包圍。人們在今天的教堂裡,可以看見高高懸掛的巴赫和孟德爾頌的畫像。這無疑是對非藝術化和拜物教的一個抗爭!
現在我們簡單地回顧他的生平。
1685年,約翰·巴斯蒂安·巴赫,生於埃森那赫。
1703年,他在阿恩斯塔首次就任管風琴師。
1708年,前往魏瑪擔任樂師。
1717年,巴赫擔任克騰宮廷樂長。
1723年,任萊比錫託馬斯合唱團主事。
1724年,《約翰受難曲》在來比錫首演。
1729年,《馬太受難曲》公演。
1740年,研究賦格藝術。
1750年,在萊比錫逝世。
在紀念巴赫的日子裡,有幸前往他的幾個故地的人們可以看到,無論是埃森納赫,還是萊比錫,二百五十年後的今天,人們對那些代表巴赫的景致,代表巴赫的建築,都處在一種十分美好的回憶與嚮往當中。「埃森納赫城市雖小,但它和那個時代的偉大音樂家密切相關巴赫家中有四人擔任過聖喬治教堂的合唱隊主事。在那幢人們估計是巴赫故居的寬大房子裡,甚至還能聽到他那個時代的樂器管風琴的優美高音,溫柔低音,鋼琴的細聲細語,還有一把銀鈴斯賓耐琴」。
在巴赫當年上過的拉丁學校,兩德統一後,重新由當地的基督教會開辦。三百多名學生在掛著十字架的教師裡上課。
讓我們在那些美好的,前東德的大小城市裡,去觸摸巴赫音樂的虔誠和熱情吧!
讓我們在世界各地,以巴赫的名譽,來思考我們應該敬畏的音樂,藝術和信仰吧!
*本文原載中央音樂學院音樂研究所網頁,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