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標準的九零後,老實說我對劉德華、張學友、古惑仔等人所代表的香港演藝圈的巔峰時代真的沒有什麼情結,可就是每次聽見張國榮的名字時會莫名的眼眶發酸,我將原因歸結為第一看完《霸王別姬》,躲在廁所號啕大哭的原因。
張國榮身上真的有種沒落的貴族氣質,可能因為他的確出自一個富有的家庭,也可能是因為他的眼中終年瀰漫著散不去的憂鬱,總之每次見到都是心動。
我沒看過《霸王別姬》的原著,看完電影之後,更不會看,起碼近幾年是不會看的,畢竟電影帶來的憂傷即便是痛徹心扉,可也是那獨一份的,實在不想讓其他的感悟來衝破這份極致。
很多人說程蝶衣的悲劇都是他自己的錯,他無數次聽師傅說說「要想成為角兒,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程蝶衣聽了,記了,可就是沒做,不然也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事實上,無論是最初的學徒小豆子,還是後來的名角兒程蝶衣,那可都是講這句話聽到耳中,記在心上,奉行於人生中了。小豆子由於出身原因,在妓院長大,母親為了怕男孩大了留不住從小把他打扮成女孩,所以他對性別的認知一直比較模糊。他剛到戲院的時候被一群野小子嘲笑,他二話沒說燒了衣服、他總是固執的長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娘,這都是男性意識的覺醒,但是這份覺醒似乎並沒有持續多久,或者說存在感並不強,畢竟電影一開始就奠定了程蝶衣就是虞姬的基調。
一開始小豆子因為是六指兒被班主拒絕,說這是祖師爺不賞飯吃。為了吃口飯,更為了成全自個,小豆子的第六根指頭被剁了,乾淨利落。雖說只是一根指頭,但依舊觸目驚心。在看這個片段的時候,大家有沒有想到另一種相似的程序:閹割。同樣是為了吃口飯,為了活下去。如果不是這個隱喻的話,這個設置其實沒有必要,單就為了契合「成全自個兒」,是在不用如此大動幹戈。
有人說,第六根手指是小豆子身上多餘的器官,而程蝶衣身上多餘的是就是男性的生殖器,小豆子在懵懂時被一刀切去了第六指,完成了小豆子的蛻變,但是程蝶衣的性別認知不是一朝一夕轉變的,這和真正的的「閹割」還是有區別的,他有個繁瑣但並不複雜的過程。
小豆子初期的性別認知雖然模糊,但還是傾向於男性的,這個前邊說過,「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這本是這齣名段裡的名戲詞,基本上是人盡皆知的程度,但他就是說不對。即便被師傅抽打也改不過來,這可能是他的恪守的最後的防線。最終實現性別認知「閹割」的是師兄拿著煙杆將他的嘴搗的鮮血淋漓。可以說是因段小樓,穿著旦角兒衣物的程蝶衣將自己貼上了女性的標籤。
用煙杆搗嘴,這一粗鄙的動作,更類似男人對女性的用強,表面時是程蝶衣被迫的接受了段小樓一系列作為,實際上是段小樓的外界推力加上程蝶衣的內心的願望相互結合,共同完成了性別認同。為什麼用煙杆呢?可能隱喻程蝶衣產生的情緒終究和大煙一樣,是迷幻不真實的。
但這只是心理上的認知,他雖然接受了自己是「女嬌娥」這個新身份,但是真正讓他承受「女嬌娥」是太監的玩弄。程蝶衣在屋裡拼命躲避魔鬼一樣的太監時,陳凱歌的鏡頭語言就是把程蝶衣當成一個較弱的女人在表達情緒。接著,程蝶衣和段小樓在城牆之下遇見了棄兒小四,隨即收養,這是母性的體現。至此,程蝶衣的女性認知體系最終完成。
雖然小豆子總是挨師傅的打,但是他也是最聽師傅話的一個,只有他做到了師傅口中的「從一而終」。在化妝間的時候,已經是角兒的程蝶衣在給段小樓更衣的時候,說「說好了唱一輩子戲」,這是他身為女性的意識在向蝶衣在化妝間裡環抱小樓的腰,說「從一而終」,說「說好了要唱一輩子的戲」,標誌著蝶衣的女性意識在向他的霸王索要愛情。化妝間裡還有值得一提的一點就是,程蝶衣一直在強調師傅的那句話「從一而終」,他本來說要師哥和他唱一輩子的戲,沒說完馬上改過來說是他跟師哥唱一輩子,這是典型將女性三從四德按在自己身上的表現。可是很不幸,他是真虞姬,但段小樓卻是一個假霸王。段小樓分得清戲和現實,戲中他是破釜沉舟的霸王,可是現實中他確實一個管窯子、喝花酒娶妓女的二流子。因為從一而終,程蝶衣在說的一輩子就是一輩子,少一分、一秒、一個時辰,都不算。可是師哥除了戲中做他的霸王以外,什麼都不是。霸王沒了,虞姬一個人怎麼唱得起這齣,所以從此以後沒有了虞姬,只有迷醉的楊貴妃。從《霸王別姬》到《貴妃醉酒》,沒人知道這期間程蝶衣是怎麼蛻變的,卻知道必是錐心刻骨的。
《貴妃醉酒》是女性的獨角戲,不需要君王的琴瑟和鳴,一個人醉生夢死。現實中的程蝶衣這時候和楊貴妃一樣,沒有師哥,吸食鴉片。四爺的出現契合了手握重權的李隆基,雖然填補了楊貴妃的空虛,但終究晚了許久。
文革動蕩後,霸王、虞姬重登舞臺,此時沒有背叛自然也就沒有了激情。當唱出那句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傅削去了頭髮。」蝶衣接「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段小樓說他唱錯了,他本就是男兒郎。至此,程蝶衣如夢驚醒,原來真的是他錯了,他錯了二十年,他不是女嬌娘,他是男兒郎,終其一生都錯的離譜。為了彌補錯誤,只能在作為虞姬的時候,自刎才是歸宿。只是,我的霸王再見了,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