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巴赫的人,他不是上帝

2021-02-07 古典音樂


伯恩斯坦說:「巴赫是一個人,而不是上帝,但他是上帝的人,他的音樂自始自終都受到了上帝的恩澤。」

 

事實確是如此:他使我們聯結了宇宙。

 

巴赫的音樂,可以像衣服,每天穿在身上。今天我穿上《英國組曲》或者《法國組曲》,心情可以好得像花。明兒換一套《布蘭登堡協奏曲》,出席一場飯局。晚上再披一件《哥德堡變奏曲》,睡不睡得著又有什麼關係。無論什麼場合《十二平均律》隨手套上。如果穿上《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或是《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與帕蒂塔組曲》,都將是最感性的自己。

 

早上,我去跑步,在馬路上看到掛著「熱烈歡迎上海援鄂醫療隊凱旋」的大巴。心裡湧著酸楚,那些與親人分別的日子,醫護人員肯定非常思念和孤單;那些冒著病毒極大風險的日子,醫護人員肯定需要十二分的勇氣和力量。

 

送別「抗疫戰士」的那一天,武漢市民自發在陽臺上,大喊:「再見了,謝謝白衣天使,祝你們一路平安!」

 

而有些醫務工作者的名字將永遠留在了抗疫的紀念碑上。


音樂忽然響起巴赫的《馬太受難曲》。我們在前進的路上,總有人重如泰山。

 

首次演出馬太受難曲,是在1729年的耶穌受難日的星期五。現存的唯一一份對此的評價,來自一位不知名的貴族夫人,她曾經說過:「上帝保佑!這不就是一場喜歌劇嗎!」

 


所謂的「喜」,在當時理解為「戲劇」的意思。那位夫人聽了受難曲,想到了歌劇,是可以理解的。巴赫的音樂是一種內在的和自發的戲劇形式,它不需要刻意去描寫高度激情或是強烈情緒。巴赫的音樂,在聽者的眼睛裡,看到的是一部帶著衝突與和解的戲劇;在聽者的靈魂裡,感受到的是一種宏浩的經歷。那位夫人抓住了實質:她感受到不舒服,因為音樂震撼了她。

 

30歲時的巴赫在魏瑪,自信的巴赫



前幾天,有個朋友失戀了。放棄或許比堅持更難。人的一生,總是在成長,經歷一些人,經歷一些事。是好還是壞,也許直到要寫墓志銘的時候才能知曉。我安慰不了她,給她放了馬友友的《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疫情中困在家裡的馬友友用「薩拉班德」為一線醫護人員紓困


大提琴,被譽為最接近人聲的樂器。它或許可以代替我的語言,去撫慰她受傷的心。有時候,想說些什麼呢?說什麼都不如音樂來得管用。


1720年的鰥夫巴赫,悲傷的巴赫

 

同樣撫慰人心的,巴赫還有一套《無伴奏小提琴奏鳴曲與帕蒂塔組曲》。尤其在《b小調帕蒂塔》(BWV 1002)中,他顯示了高超的作曲技巧,把同樣的樂段再次插入到「復奏」中去,而且如此精確,達到了兩者可以同時演奏的程度。連大師梅紐因都曾指出,這六首樂曲的六個調式,是最適合小提琴演奏的曲子,但也是沒有符號或只有一個符號的最難的曲子。

 


這種復調的音樂就像人的內心複雜情感,糾結多過平靜,欲望多過滿足。

 

我曾經看過朗朗的一個MV,把《十二平均律曲集》中的第一首C大調前奏曲用影像描繪出來。無限變化的音符,讓聽者從人之生看到人之暮,從心之悲體會到心之喜。

 


巴赫在克騰的五年「是他一生中最開心最平靜的時期」,他完成了大部分的《十二平均律曲集》。與其說,這部平均律集是教科書式的著作,不如說是巴赫用建築的手法將音樂譜寫成了一座動態的城堡。這座城堡,無論在任何時代,都不會過時。

 


還有一座城堡,不得不提。那就是《哥德堡變奏曲》。事實上,我們也可以稱它為:《凱薩琳伯爵變奏曲》。因為巴赫是為他而寫的,凱薩琳為此付給他豐厚的報酬:一隻銀杯和裡面裝滿的100塊路易金幣。雖然這套變奏曲為了治療凱薩琳伯爵的失眠,但30種變奏已經不再鎮靜,幾乎每一首變奏曲都是激動人心的。能不能助眠又有什麼關係,有修養的行家凱薩琳自然心甘情願墜入這無比的歡欣之中。


1746年的巴赫,有明顯眼疾的巴赫


如果說巴赫的音樂是最時興的,我想沒有人會辯駁。我們甚至可以在後來的貝多芬、莫扎特、孟德爾頌、舒伯特……部分音樂中讀到那些熟悉的痕跡。

 

正如貝多芬所說,巴赫的名字在德語中雖然是「小溪」,實際他就像「大海」。

 


他的另一部《賦格的藝術》,在世界音樂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是不可仿製的。巴赫證明了,一個主題也完全可以反過來或者倒過來,或者向前向後同時加以處理。


 

對於巴赫來說,上帝不僅存在於彼岸,而且也存在於我們的世界當中,不論他的命運遭受了多少打擊,上帝仍然活在他的心中。

 

在1749-1750年間,巴赫除了加工《賦格的藝術》之外,還再次寫下了各種眾讚歌18首。在這期間,病痛一直纏繞著他。糖尿病在當時既無法確診也無法治療,並且引起的眼病對他簡直就是災難。他最後的眾讚歌《我來到你的寶座前》,是他口述,他的女婿約翰·克裡斯託夫·阿爾特尼科用筆寫下的。


巴赫的墓碑上,

或許可以寫上提摩太書第四章的詞句:

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

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

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萊比錫時期的巴赫,苦悶的巴赫

 

叔本華曾在他的「天才論」一文中說:「普通有才華的人,總是來得很是時候:來自他們那個時代的精神和需要;因而他們也只能有能力適合那個時代……對下一代人來說,他們的作品則不再可讀,必然被其他所取代。但天才卻不同,他們來到他們的時代,猶如一顆彗星進入天體軌道,但其獨特的軌跡,卻與井然有序和一目了然的天體運行迥然有別。

 

感謝那個1685年3月21日出生的,叫約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人,是他讓我知道了,信仰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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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焦點

  • 巴赫是巴赫,就像上帝是上帝
    而至於為什麼要一個人獨享巴赫,這種看法也基於這樣一個廣泛的感受,那就是,許多人無論他的音樂素養如何,聽到巴赫後都如同聽到上帝之聲,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人把巴赫和宗教聯繫在一起。固然有許多稍微了解音樂和音樂史的人,都試圖解開綁在巴赫身上的宗教之繩,但是,說到底,不是因為巴赫在教堂供職多年,也不是因為他寫下了《馬太受難曲》這樣登峰造極的宗教音樂,而仍然是他音樂裡的和諧和完美,仿佛是在替上帝解釋這個世界的規則,「道法自然」,我們聽完後,留下了這樣寧靜的感受。巴赫真的成了神,於是,神的樣子怎麼只有一種呢?
  • 「巴赫就是巴赫,就像上帝就是上帝一樣」
    ▽「巴赫就是巴赫,就像上帝就是上帝一樣」他沒有發散出一切,反而是一切最終都走向他。縱觀巴赫一生的音樂創作,我們可以看到,儘管他一生足不出德國,但他卻在自己的作品中廣泛吸收了18世紀初流行於歐洲各國的各種音樂風格與形式,並把它們發展到了新的高度。他使和聲與復調這兩種對立的因素在作品中取得了完美的平衡,其水準之高遠遠超出了他的許多同時代的作曲家。
  • 上帝的作品 | 巴赫《賦格的藝術》
    巴赫出生後的第二年,牛頓發表了他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牛頓在寫給理察·本特利(Richard Bentley)的信中解釋自己這本書的主旨時,說道:「在我撰寫那探討我們的系統的專著時,我曾著眼於一些原理,它們能促使深思熟慮的人相信上帝的存在。當我發現這本專著有這樣的效果時,再也沒有什麼事能令我如此高興了。」這便是十八世紀及此前的超功利學術時代。
  • 對於我,音樂就是巴赫!不是情感,不是人的欲望,是從虛無中升起的純淨的聲音!
    巴赫、上帝(下)不是情感,不是人的欲望,是從虛無中升起的純淨的聲音。是聲音的本質。是音樂自身。它遠比人更偉大,更長久,更靜穆。這是宇宙語言,和數學與邏輯一樣抽象,純潔。我不喜歡過於戲劇性的,太多舞臺表演姿態,等待觀眾喝彩的音樂(尼採對「輝煌的華格納」的痛恨!輝煌。這個只有燈光效果的形容詞,眾人沉溺在它稀薄的沒有內質的粉紅色中)。那是書本音樂,全是人的情緒表現。
  • 「在巴赫的作品中,我看見上帝的存在" ——巴赫《無伴奏大提琴組曲》
    他還說 : "在巴赫的作品中,我看見上帝的存在。"如果說巴赫的音樂與上帝同在,那麼,卡薩爾斯的演奏,就是與巴赫同在。A young Pau Casals, by Ramon Casas巴勃羅·卡薩爾斯是西班牙加泰隆尼亞人,是他發現並率先演奏了巴赫的6首無伴奏大提琴組曲,並以其驚人的演奏和表現才能,確立了大提琴作為獨奏樂器的地位。
  • 當上帝會通過巴赫的音樂來裝飾靈魂,使它更加美麗!
    他選擇編寫一部管風琴作品,以求充分展現其獨特的創作技法,曲名為:「我從天上來∶耶誕節聖歌卡農形式的變奏」。這部作品展現了巴哈從精確與象徵的音樂思辯裡所提鏈出最高妙的形式。在編寫的過程中,巴哈希望能夠表現他對樂曲研究最純熟的一面,同時證明他的音樂技法之源w傳統的聖詠合唱曲,是永不枯竭的。音樂歷程的冒險和心靈層面的探索,是巴哈音樂永不分離的兩個主題。
  • 影片《巴赫靈感》與通神性的藝術家巴赫
    巴赫作為一名虔誠的新教教徒,通過宗教音樂形式抒發了對人類災難痛苦的憐憫.同情以及對和平與幸福未來的渴望。復調音樂是巴赫最喜歡的敘事方式,因此復調也是巴赫常用的創作手法。巴赫的音樂具有德國人特有的嚴謹的創作特點,同時有具有自我釋放的獨創性特點。作為一名新教教徒,他把音樂從宗教附屬品的位置上解放了出來。音樂不再總是歌頌上帝,也開始歌唱平凡的生命。
  • 古爾德的巴赫給我們哪些啟發丨他的巴赫,只能聆聽,不能複製.
    他的音樂有精湛的對位技巧,且描繪生動,熱情奔放;他音樂既賦予著那個特定時代獨有的特色,又為今天的人們所喜愛,是屬於全世界的音樂家。  在巴赫浩如煙海的作品中,貫穿其一生的是他的鍵盤作品,涉及了當時所有重要的器樂體裁,包括管風琴曲、古鋼琴曲等。 在他的管風琴作品中,有大量各種體裁的作品,包括眾讚歌幻想曲、前奏曲、變奏曲、賦格曲、託卡塔、帕薩卡利亞等。
  • 從巴赫到斯特恩,是誰發現了上帝的指紋?
    賦格並不是巴赫所發明的,但是他卻把賦格的藝術提升到極致,他的作品無論各種音樂體裁,都能以清晰的主題和精緻的旋律,加以模仿、變化、堆疊,進行複雜的鋪排後,營造出結構嚴密、厚實而多層次的織體。巴赫的音樂不僅是靈感的創造物,也是排列組合與理性推導的再造物。我們理解賦格,是為了理解本文後半部的內容做好鋪墊。
  • 巴赫被稱作西方音樂之父,為何多數人對他的音樂敬而遠之?
    巴赫大名鼎鼎,被稱作西方音樂之父,但多數人對他的音樂敬而遠之,覺得聽不懂或比較枯燥單一,幾分鐘之後就會失去興趣。不能怪罪普羅大眾的欣賞品位,因為巴赫的音樂(包括巴洛克時期的多數音樂作品)確實不太「接地氣」。
  • 巴赫的音樂神學
    但是圖像派所建立的詮釋觀令人質疑,因為過於著重音樂詞彙的解釋,無法詮釋巴赫作品中全面結構的象徵意義,同時,圖像派也忽略了巴赫音樂所依據的路德傳統中,聆聽上帝的話語所代表意義。路德對於探討上帝簡單再現的神學論點,給予毫不留情的抨擊∶」神不是由天而降,就像人下山一般。神在天上,留在天上,但 同時也在人間,留在人間。不需要多言,因為天國就在人間。
  • 巴赫音樂的特點是什麼?
    所以,他的音樂與其說是熱情的,不如說是均衡的,甚至可以說是比較冷俊的。在巴赫音樂的演奏方面,人們最近一直推崇古爾德的演奏。他的演奏特點,就是在最大限度上,將巴赫的立體感,層次感,表現得淋漓盡致,無與倫比。當然,他的演奏完全不同於浪漫派的演繹手法。但是,這一點看法,或許不同於德國人自己的樂評。
  • 巴赫《法國組曲》
    教學中,我們時常發現學生對於巴 赫鋼琴作品演繹的巨大偏差,學生總是抱怨巴赫難彈,很難理解。我想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巴赫之美並不是浮於表面的浮淺之 美,他作品中發乎自然的旋律之美,猶如建築般的結構之美,好似 精巧絕妙的機關一般的對位之美,極具民族個性的舞曲之美,這種 美是深深藏於文化,藏於歷史,藏於宗教中的。無視美並不是真的 無所見,我想更多的是不了解。
  • 藝術周末 巴赫與他的管風琴音樂
    巴赫被普遍認為是音樂史上最重要的作曲家之一,並被尊稱為「西方現代音樂之父」,也是西方文化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d小調託卡塔與賦格》巴赫的這首《d小調託卡塔與賦格》,從音樂的題目上可以看出,他是用d小調來寫成的,通俗地說,就是由我們平時唱歌時的那個「2」(re)的音,在這首曲子中做為音階開始的「1」(do),音階的調性是小調,和我們平時唱歌的大調不同,不過這是複雜的樂理,一般的音樂欣賞就不要深究了。
  • 【小傳】巴赫養成記(下)
    李希特作為演繹巴赫作品最權威的專家,他把精力主要用在研究巴赫音樂樂譜的內涵方面,準確把握每一個音型的表情及含義,在「神」而不是在「形」上去再現巴赫。他演繹的巴赫有一種真誠的特質,這種真誠不是來自他的宗教背景,而是發自對音樂的真誠。比起古樂派的強調形式的詮釋,他的音樂精神可能更加原汁原味。李希特演繹的巴赫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不及哈農庫特與萊昂哈特來得精確,但他傳遞的是巴赫音樂的精神,這是很少人能企及的。
  • 巴赫的面紗:一場致敬的逆行
    ◎莊加遜    當今世界巴赫作品最權威的詮釋者、指揮家約翰·艾略特·加德納的《天堂城堡中的音樂,巴赫傳》中文版於近日問世。全書從一幅肖像畫開始,一路遊歷最終又回到肖像畫,但那肖像已不是最初的肖像。正如標題「天堂城堡中的音樂」所呈現的野心,加德納花了大量筆墨去描述巴赫的音樂,尤其是音樂創作的過程,「更在意音樂自身的證據」。
  • 巴赫平均律中的神學精神
    歐洲發生的這一事件對同路得一樣身為德國人的巴赫影響很大,他不但加入了路德新教,而且作為一名虔誠的教徒,在其音樂創作中無時無刻不體現出他對上帝的敬畏之情。路得曾說過:「上帝的話語與音樂是最密切的結合」。巴赫恰是把這兩者結合的最好的藝術家。上帝在巴赫心中是神聖的,在他的音樂中我們常會聽到上帝的福音,作為一名有信仰的人,巴赫的音樂是為上帝的榮耀而寫的。
  • 巴赫《賦格的藝術》
    音樂的繁複,也遠不是文字所能夠表達的。對於巴赫的音樂,更是如此。將不可化約的巴赫歸約為情感性的體驗或貌似理性的文字分析,這對筆者而言是件艱深的事情,以下也許是筆者徒勞的嘗試…… 什麼叫賦格?意思是說幾個不同的聲部按預先設定的「時距」先後進入,一個聲部的旋律由另外的聲部加以「模仿」。就像巴赫的《賦格的藝術》。
  • 巴赫之復調音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Bach)長期居住於倫敦,被稱為「倫敦巴赫」,他們在音樂史上都很有地位,對海頓、貝多芬等都有直接的影響。(那個年代醫療條件太差,沒有抗生素,一個小的發炎就可能要命)1723年(38歲),巴赫開始在萊比錫的聖·託馬斯教堂任歌詠班領唱,他在餘生的二十七年中一直擔任此角。晚年的巴赫深受白內障之苦,創作日益艱難,兩次手術均未解決問題,生命的最後數月幾乎完全失明。
  • 巴赫及其音樂對人的教化體現在哪些方面?大提琴家王健說:「巴赫的音樂有很多旋律表現了中國人的生活哲學……」
    而巴赫只是一位普通的宮廷樂長或備受質疑的教堂樂長。法國音樂評論家保羅·朗杜爾是這樣描寫巴赫的:「巴赫創作的目的並不是為後代人,甚至也不是為他那個時代的德國,他的抱負沒有越出他那個城市甚至他那個教堂的範圍。每個星期他都只是在為下一個禮拜天而工作,準備一首新的作品,或修改一首舊的曲子;作品演出後,他就又把它放回書櫃中去,從未考慮到拿來出版,甚至也未想到保存起來為自己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