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天水·天水日報記者 胡曉宜
從2019年9月起,中國作家協會、國務院扶貧辦合作策劃了「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創作工程」,組織遴選25位優秀作家奔赴全國20多個扶貧點採訪、創作長篇報告文學作品。天水籍作家秦嶺的《高高的元古堆》不僅被納入對外翻譯項目,還應邀參加了「2020中國一日•美好小康」大型直播活動,受到社會關注。
《高高的元古堆》由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作為國務院扶貧辦、中國作協聯合打造的25部「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創作工程」之一,一經面世,《求是》雜誌不僅刊載了其精簡版,還配合推出了精美的視頻《那高高的元古堆──一個村莊的脫貧路》。
《高高的元古堆》敘寫了甘肅省定西市渭源縣元古堆村在脫貧攻堅戰中,由一個「爛泥堆」蝶變為「絢麗甘肅•十大美麗鄉村」和全國脫貧攻堅示範村的歷史壯舉。專家認為,《高高的元古堆》跳出了脫貧攻堅題材敘事中司空見慣的「公共敘事」模式,巧妙地把歷史和現實、追溯和現場、歲月和前瞻融為一體,不僅有縱深的歷史維度和開闊的社會視野,還富含濃鬱的生活氣息和原汁原味的民間文化意味,讓讀者真正感受到了「苦甲天下」的定西地區在歷史和時代交叉點上的劇烈陣痛與精彩蝶變。
視頻中,秦嶺接地氣的甘肅方言旁白配以演唱背景歌曲《甘肅花兒》,讓人耳目一新。截至目前,該視頻在「學習強國」上的播放量已突破133萬,點讚超過6.5萬。
日前,記者就此採訪了秦嶺。
胡曉宜:秦嶺老師,好久不見,感覺您今年特別忙。恰好這兩天看到由中國作協主辦的「2020中國一日·美好小康——隨作家走進故事」全媒體直播活動中,您和鐵凝、王蒙、莫言、李敬澤等20多位著名作家一起在以不同方式參與直播,其中就有長篇報告文學《高高的元古堆》。作為受邀在甘肅省定西市渭源縣田家河鄉元古堆村直播點位參與活動的作家,有什麼感受?
秦嶺:中國作協安排作家們在曾經採訪過的脫貧村親自講述脫貧攻堅的故事,我認為既是對脫貧攻堅大決戰即將完美收官的一次宣言,也是對我們作品的肯定。莫言、李敬澤把這些作品譽為民族復興的「信史」,這話讓我感動之餘,也頗感汗顏。就我個人而言,只是為甘肅老家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與其說我的創作受到關注,毋寧說多半是沾了元古堆這個西部小村的光。
胡曉宜:我注意到,10月30日中國作協在北京舉辦了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創作工程成果發布暨海外推廣籤約儀式,您還作為作家代表發了言。《高高的元古堆》、蔣巍的《國家溫度》、李迪的《十八洞村的十八個故事》等8部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在全國眾多同類作品中脫穎而出,與海外出版社籤訂了翻譯出版合同。當您的作品成為向世界講述中國扶貧故事的範本之一,您認為作品中的哪些信息會引起全球讀者的興趣。
秦嶺:我曾有過小說被翻譯成英文,但《高高的元古堆》被中國作協推薦為對外翻譯項目,我一點都沒想到。參與翻譯的英國學者思特拉斯卡倫、德國學者吳漠汀認為:「這些作品描述十分感人,敘事中蘊含了文學價值,將使西方世界進一步了解中國精準扶貧項目的非凡雄心和巨大成功。」創作時,我只是試圖通過元古堆的脫貧攻堅,從歷史、社會、生活、民間的角度把元古堆的前世今生儘可能解讀得具象一些、詩性一些、原汁原味一些,讓元古堆人讀到有別於中國其他鄉村的村史和家史。也許,這恰恰是外國讀者感興趣的地方吧。
胡曉宜:新華社發布的有關海外推廣籤約儀式新聞通稿中,首句就引用了《高高的元古堆》中的一些句子;「中國一日」現場直播時,主持人還朗讀了書中的一些精彩段落;全國一些媒體還把《高高的元古堆》作為介入採訪西部扶貧大業前的「必修書」。據說曾有7家出版社爭取這本書的出版權,可見這本書的分量。您能否談談這部書發表或出版的情況。
秦嶺: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的早春二月,我就完成了《高高的元古堆》的初稿,其中的大部分章節陸續在《求是》《人民日報》《文藝報》《甘肅日報》、求是網等媒體發表或連載。我特別要感謝《天水日報》,早在4月初,貴報就轉載過我在《文藝報》的訪談,是第一家關注《高高的元古堆》的甘肅本土媒體。當時確有7家出版社有意和我籤約出版,我最終選擇了浙江教育出版社。這家出版社曾出版過我的其他作品,我欣賞他們的敬業、理念和信譽。
《高高的元古堆》以獨特的歷史觀和人文立場,敘寫了全國深度貧困村——甘肅省定西市渭源縣田家河鄉元古堆村在艱苦卓絕的脫貧攻堅戰中,由一個「窮」名遠揚的「爛泥堆」蝶變為全國脫貧摘帽示範村並榮膺「絢麗甘肅·十大美麗鄉村」美譽的時代壯舉。作品採取交叉敘事的方式,以歷史、現實、民間文化等多重視角,立體再現了元古堆人由保守、封閉到覺醒、自強的心路歷程和拼搏精神,以點帶面地反映了中國農村貧困地區的歷史變遷和社會進程。作品融故事性、文學性、思辨性於一爐,蓄滿了原汁原味的隴原風情。 (摘自浙江教育出版社《高高的元古堆》內容簡介)
胡曉宜: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李炳銀、長篇紀實《南渡北歸》的作者嶽南等專家、學者在評論中認為,《高高的元古堆》「拓展了脫貧攻堅的社會視野」、「與同類題材區別開來,顯得別具一格,獨具風騷」,元古堆村民郭連兵認為「我們一眼就能看到是咱家門口的人和事」。這充分反映了學界和元古堆人對這部書的認同和特殊感情。如何能保證《高高的元古堆》和同類題材區別開來?
秦嶺:假如作品過不了村民這一關,那麼,專家和學者的所有褒獎都會讓我大汗淋漓的。我採訪時,關注點始終沒有離開過元古堆人的屋簷、灶臺、門檻、火炕、柴垛、雞窩和茅坑;我創作時,思維的十字路口始終是有警察的,我把文字死死壓到元古堆的路面、地埂和村頭,生怕它們像羊毛一樣被西北風颳起來,刮成與全國鄉村一樣的表達方式和敘事語境。我努力讓自己變成畫家的思維,在元古堆的底色、本色、成色上完成添或刪、增或減,這就避免了元古堆混同於王家莊李家坪張家咀趙家屯的可能。還有一點很重要,作家不能照貓畫虎,要善於對描寫主體進行文化解構,比如我對元古堆三個字重新做了詮釋:元,有肇始之意;古,有曠遠之釋;堆,有夯築之勢。
元古堆昔日舊貌
蝶變後的元古堆
胡曉宜:據我所知,當年您還曾創作過長篇報告文學《在水一方》《走出「心震」帶》,反響都不錯,是否可以說,您在此類創作上有優勢?
秦嶺:其實我主要以小說創作為主,報告文學只是我洞悉社會的一個窗口。《在水一方》是寫農民喝水問題的,《走出「心震」帶》是寫社會心理危機的。這兩部書曾再版熱銷,說明讀者是認帳的。我本人置身於社會,而報告文學為我實現穿越時空的「第二次觀察」提供了機會,有助於我在小說中釋放對現實矛盾的反思、呼籲和縱深揭示。我的小說《女人和狐狸的一個上午》《吼水》《天上的後窗口》《借命時代的家鄉》《第二十九個半》等,都是「第二次觀察」分娩出來的娃,它們和報告文學完全是兩碼事兒。
胡曉宜:據我了解,雖然您如今工作生活在天津,但一直是個有家鄉情結的人,比如《求是》刊發《高高的元古堆》時所配發視頻《那高高的元古堆──一個村莊的脫貧路》中,背景歌曲《甘肅花兒》就是親自演唱。多年過去,鄉音未改,這應該是一個人之於故鄉的眷戀。您當年的天水生活與《高高的元古堆》之間是否有精神脈絡上的某種聯繫。
秦嶺:假如沒有我當年在天水的生活積澱,《高高的元古堆》至少會在底色上大打折扣。天水、定西一帶「十裡不同天」,卻也一衣帶水。元古堆人的收割、打碾、耕作、生活環境、居家日子幾乎和天水的偏遠鄉村沒什麼區別,甚至在婚喪嫁娶、磨麵糶米、穿衣戴帽、架梁起脊、插科打諢、惹貓逗狗等方面也能找到趨同點。就脫貧攻堅涉及的項目、措施和步驟而言,更是大同小異。唯一不同的,是元古堆個性化極強卻不易察覺的宗親遺風、人口演變和豐饒多元的民間文化信息。有了「天水視角」,元古堆在我眼裡完全是通徹的,甚至是玲瓏剔透的。值得一提的是,我每次去元古堆,都是先從天津飛往天水,再從天水入定西,然後登元古堆。不是刻意,而是必經。《高高的元古堆》中,是有天水鄉村烙印的。
作家秦嶺(右一)和元古堆人在一起
胡曉宜:本報今年也開設了報告文學講脫貧故事的專欄,刊發以來的這些日子,我發現其實很多讀者都非常關注這個題材,並且,講得好的故事顯然很受歡迎。但我同時也看到,用報告文學的形式去講好一個故事並不容易。那麼問題來了,如何成為一個好的紀實作家,作為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說說您的個人經驗吧。
秦嶺:報告文學創作容易霧裡看花,要參透生活的萬般秘密,難度可想而知。我的基本經驗是:盯準一個素材之後,務必由裡到外延伸觀察,然後由外及裡聚焦探尋,這樣就能有效避免視點的單一化和判斷的主觀性,從而進入「吹盡黃沙始見金」的妙境。
胡曉宜:當前,我們天水的脫貧攻堅和全國廣大鄉村一樣,已經到了一決勝負的關鍵時刻,您身為在異地工作的故鄉人,看到故鄉的發展與蝶變,有何感想?
秦嶺:我20年前從天津去天水,只能繞道北京或鄭州乘坐綠皮火車去天水,連臥鋪票都是託人代購的。如今乘坐高鐵只需6個多小時,乘坐飛機只需2個多小時,而且都是直達,那種今非昔比的神奇蝶變,真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天水脫貧攻堅大決戰的關鍵階段,我曾帶領長春電影製片廠的編導去過天水一些鄉村考察外景地,這幾年也相繼參加過天水的一些文化、文學活動,在我看來,與其說天水的大變、大美和大氣離不開脫貧攻堅,毋寧說脫貧攻堅讓古老的名城天水錦上添花。蔣子龍曾在天水感慨:「沒想到你是從這裡走出來的。」我說:「我自己也沒想到。」
【專家、村民眼裡的《高高的元古堆》】
在眾多以脫貧攻堅為主題的報告文學中,秦嶺的《高高的元古堆》顯得卓爾不群,他的視角不是單一的而是全方位的,作品沒有拘泥於脫貧攻堅本身和那種空洞的口號式敘事,而是回溯到元古堆的歷史末梢,用縱深的歷史維度關照脫貧攻堅的時代壯舉。他把村莊、自然環境、人文特徵、城鄉背景同時設為觀察點,把視線延伸到了元古堆的政治、經濟、文化等多個領域,讓富有隴原特色的民間語境貫穿始終,不僅升華了主題,拓展了脫貧攻堅的社會視野,而且有效避免了同類題材「公共語境」敘事中容易出現的同質化傾向,彰顯了元古堆真正的人文特徵和時代面貌,也充分體現了秦嶺駕馭報告文學體裁的綜合能力和獨到的眼光。 ——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著名評論家李炳銀
作為一項宏大的歷史工程,脫貧攻堅涉及全國廣大貧困地區,因此,關於脫貧攻堅主題的呈現很容易形成千人一面的模式敘事,但秦嶺有效地採用點面結合的方法,機巧地把歷史和現實、追溯和現場、歲月和前瞻融為一體,彼此照應,互為映襯,在元古堆農民的生活、日子中挖掘脫貧攻堅的歷史價值和人文價值,在元古堆人物質、精神等多個層面探尋中國農民艱苦脫貧的心靈路徑,讓我們真正感受到了「苦甲天下」的定西地區元古堆村在歷史和時代交叉點上的劇烈陣痛與精彩蝶變,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謀篇設章中,時刻不忘從隴原大地豐饒的民間文化中汲取審美元素和敘事語言,不僅增強了文本的鄉土氣息和生活的現場感,同時也提升了報告文學鄉土敘事的新境界,這些探索和努力,讓《高高的元古堆》與同類題材區別開來,顯得別具一格,獨具風騷。 ——著名紀實文學作家、《南渡北歸》作者嶽南
作為元古堆人,閱讀《高高的元古堆》就像重溫我們元古堆的村史、家史、心靈史和奮鬥史一樣,那種百感交集的複雜心情從來沒有過。在元古堆脫貧攻堅大會戰的六年裡,我們常常想,假如有一本與咱元古堆脫貧攻堅有關的書,會是啥樣呢?終於,我們盼來了秦嶺老師筆下的《高高的元古堆》,我覺得這本書和我們看過的其他報告文學不一樣。秦嶺老師寫出了我們元古堆窮村、窮人、窮事的窮根子,也寫出了咱元古堆在社會各界幫扶下挖掉窮根子成為全國脫貧攻堅示範村的精彩故事。咱元古堆的前世今生,在《高高的元古堆》裡全有了;咱元古堆人的苦樂悲歡,在《高高的元古堆》裡也全有了。這些年,一些咱看過的關於脫貧攻堅的書,好像放在哪個省市都是一樣的,但從《高高的元古堆》裡,我們一眼就能看到咱家門口的人和事,感受到咱元古堆那熟悉的氣息。我相信,咱每一個元古堆人,都能從《高高的元古堆》中找到共同的記憶,外地人看《高高的元古堆》,一定也能被元古堆所吸引,來咱元古堆投資建設,旅遊觀光。
——甘肅省定西市渭源縣田家河鄉元古堆村主任郭連兵
【花 絮】
2019年8月,秦嶺初訪元古堆;
2019年11、12月,秦嶺兩次重訪元古堆;
2020年2月,秦嶺在天津觀海廬書房完成20萬字的《高高的元古堆》初稿;
2020年3、4月,開始在《求是》《人民日報》《文藝報》《甘肅日報》以及求是網等報刊、媒體發表或連載;
2020年4月—11月,秦嶺接受《人民日報》海外版、《光明日報》、《人民政協報》、《文藝報》、《天津日報》、福建電視臺、瀋陽電視臺等媒體的訪談。主要評論、訪談有李炳銀的《站高識遠,視熟見新——評高高的元古堆》(《天津日報》)、李劍的《歷史與現實交叉敘事,打造「接地氣」的文學書》(《中國出版傳媒商報》)以及《元古堆就是元古堆》(《文藝報》)、《登上高高的元古堆》(《甘肅日報》)、《打開社會進程的另一視界》(《今晚報》)、《用多重視角洞悉和書寫扶貧之路》(《文藝報》)、《重現貧困村蝶變之路》(《天津日報》)、《向世界講述甘肅脫貧攻堅故事》(《蘭州晨報》)等;
2020年6月,由浙江教育出版社出版精裝版;
2020年7月,由《求是》雜誌製作成網絡視頻併入選「學習強國」,當月點擊量達126萬;
2020年7月,登上浙版「好書榜」;
2020年10月30日,被中國作家協會納入脫貧攻堅題材報告文學創作工程海外翻譯推廣籤約項目,由英國獨角獸出版集團籤約翻譯出版;
2020年11月21日,秦嶺攜《高高的元古堆》,參加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瀋陽廣播電視臺、中國作協創研部、中國作家網承辦的「2020中國一日·美好小康——隨作家走進故事」全媒體大型直播活動,用作家的眼光講述脫貧攻堅故事。
【人物檔案】
秦嶺,一級作家,甘肅天水人,居天津。著有文學、影視作品《皇糧鍾》《透明的廢墟》《幻想症》《借命時代的家鄉》《不娶你娶誰》《宿命的行走》《走出「心震」帶》等20部。小說5次登上中國小說排行榜,3次登上中國「好書榜」。曾獲小說月報百花獎、梁斌文學獎等10餘種。有20多篇小說、散文被納入大學、中學試卷或範文讀本。有作品翻譯到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