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大禪師趙州和尚法號從諗,在師父南泉禪師處得心印後,雲遊參學大半生,直到八十高齡了,才住持河北趙州觀音院,人稱趙州和尚。趙州和尚長壽,到一百二十八歲才去世。
趙州和尚對來參學的僧人,從不直接說法,而是請他喝茶。清茶一杯,靜下心來再談別的。趙州和尚只請人喝茶,傳來傳去,在叢林中就有了「趙州茶」這個專用名詞。千百年來,「趙州茶妙成了禪的別名。
據《指月錄》記載,有個雲遊僧人大老遠趕來向他請教「佛祖西來意」。趙州和尚問他,「你是第一次來嗎?」僧人回答是第一次。他對僧人說:「噢茶去吧。」
不一會兒,又來了個僧人向他請教同樣的問題。他又問是第幾次來。那人回答是第二次了。還說這兩年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他。趙州和尚還是說:「噢茶去吧。」
在一旁的院主,也就是本寺管行政事務的和尚就問:「第一次來的,您叫他去喝茶。為什麼第二次來的,您還是叫他去喝茶?」趙州和尚看了他一眼喝道:「你也噢茶去!」因為院主同樣不明白什麼是佛祖西來意,不明白什麼是禪義,不明白趙州和尚清僧人喝茶的良苦用心。
「佛祖西來意」,就是說佛祖為什麼到中國來?這裡所說的佛祖,是指中國禪宗始祖菩提達摩。達摩為什麼到中國來?自然是為了傳禪、弘法。那麼達摩如果不來,中國就沒有禪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又說人人皆有佛性?「禪」又是個什麼?傳 「禪」為了什麼?
一個「佛祖西來意」,幾乎牽動整個禪學。所以,各代的禪僧,一個又一個的都要問這個問題。這豈是能回答清楚的?禪只可悟,不可說。在概念上轉圈子,離禪何止十萬八千裡。禪門宗旨是自心的徹悟。
生動活潑,不拘一格。一旦陷入概念的偏執,受條條框框的束縛,禪也就僵化了,沒有了生命力,沒有價值了。趙州和尚讓他們喝茶去。喝著茶,放下內心的偏執妄想,破除「我執」,不執著於佛,也不執著於法,執著便是汙染,遮蔽心性,永遠也無法明心見性。
內心清靜,方可參禪。當然,這不是一杯茶工夫就能了結的。內心世界不被個人的偏執所困擾,禪宗稱之為破除「我執」人的內心世界,是涵蓋天地山河的。可是,一旦被「我執」所縛,就會一翳墜落,遮蓋山河天地。這就是放不下。
一天早晨,趙州和尚正在寺廟大殿前掃地。一個剛進山門的外來僧人問:「清淨伽藍,何來灰塵?」意思是,佛門淨地,怎麼也會有灰塵呢?趙州和尚答:「又多了一粒灰塵!」有土地就有灰塵,這本是常識。
可這僧人執著於「佛門淨土,一塵不染」的概念,連基本常識都沒有了。結果是連自己都被灰塵吞沒,也成了一粒灰塵。佛門所說的塵埃無形象,指的是內心世界的汙染,可不是指地上的塵埃。
「我執」本身就是心靈中的灰塵,一粒塵埃也足以遮蔽心宇的光明。「全都放下」,只有一個清淨明朗的心。這是禪門初進,也是入法界第一事。佛祖說:「吾非教汝放舍其花,汝當放舍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切舍卻,無可舍處,是汝放生命處。」
「六根」是眼、耳、鼻、舌、身、意,人們依這六根與外界接觸。「六塵」是色、聲、香、味、觸、法,包含了世界一切。「六識」是六根對六塵產生的,對世界和生命的種種認識。
這是種種顛倒妄想的根源,也是內心世界塵埃的來源,也是我執的根源。一切放下就只剩下了自性本心,就是純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