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中美兩國高級別交流重新恢復。
一邊是中國代表團離京前往華盛頓,出席第二輪中美外交安全對話,楊潔篪與博爾頓會面,另外,應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邀請,中國國防部長魏鳳和將同時對美國進行正式訪問。
另一邊是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第N次訪中國,95歲高齡的人,仍舊思路清晰,觀點鮮明。
雙向交流活動,對於中美關係大局走向是有益的,美國中期選舉塵埃落定,川普仿佛逐漸在恢復理智,連續向中國發出和解信號。
從長遠來看,美國遏制中國的目標不會變,川普政府將中國視為最大戰略對手的態度也不會變,在這一點上,任何盲目樂觀,或重新提升對美國的期望值是天真的。
川普,博爾頓他們已經將美國的外包裝全部撕掉,不僅是對中國,還有歐洲,以及鄰居們,展現出一副猙獰貪婪的真面目。
「美國優先」思維不會被改變,它之所以願意跟中國緩和,是因為中國有足夠的實力和決心讓它知難而退。
美國依然想努力維護全球霸權,在其帝國霸權建立的過程中,兩百多年來,美國謀士們的智慧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知識精英
古典小說《三國演義》每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它的精彩不僅在於梟雄們的雄才偉略,還有他們身邊謀士的精妙算計。
跳出小說,再看當今美國,謀士的功能不可以替代,甚至在內政外交上具有決定性作用。
美國謀士必定來自於知識界,川普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一旦入主白宮,無論在政治,經濟,軍事,外交方面,都需要許多助手為他提供決策參考。否則他搞不清楚《中導條約》到底具體寫了什麼?
美國的謀士們存在於官僚體系,官方智庫,媒體高層,專業學院,基金會等機構,具體來說,選撥來源是:
外交關係協會,普林斯大學威爾遜中心,霍普金斯大學尼策學院,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海軍軍事學院,布魯金斯學院,卡內基基金會等等學術機構。
最出色的人才將進入總統顧問班子,國務院,國防部,中央情報局,甚至是國家安全委員會。到這時,知識精英將放下教學任務,一心為美國內政外交出謀劃策。
謀士們,不會因為執政黨派變化而變化,他們是兩棲動物,當共和黨不喜歡某些民主黨知識精英時,他們將回到學術圈,或者反過來。
但池塘永遠是那個池塘,發出呱呱呱聲音是他們的責任,只不過,有時在陸上,有時在水裡。
在西方世界,謀士地位可以追溯到文藝復興時期,甚至更早,通常國王們不喜歡長篇大論的講解,所以,謀士們必須學會幹脆,簡潔,明了的說話方式與國王溝通,並影響他的決策。
還有一種謀士,負責對輿論的引導,以推動某項政策的實施,這項工作主要落在智庫上(媒體,學者,權威等),方式有寫文章,寫評論,暢銷書,電視脫口秀,電視訪談等。
這兩種謀士構成了美國制定政策和推動政策的完善結構,缺一不可。
比如說,2003年攻打伊拉克,小布希的決策來自於顧問團體對美國利益權衡結果,至於用何種理由開戰?則由另一批謀士負責。
當小布希下定動武決心時,他要做的就是調動軍隊,授權各位將軍的行動權限,至於「伊拉克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藉口是否真實?這不是總統要考慮的事情,「人道主義,和平主義,真實信息」先放在一邊。
小布希能知道薩達姆家裡藏著什麼嗎?他只能通過謀士們提供的信息來判斷。
當鮑威爾在安理會上晃了晃洗衣粉時,負責推動政策的謀士們上場了,他們要通過電視,電臺,報紙,網絡讓民眾們相信,美國的理由是成立的!戰爭是正義的!
制定政策,推動政策,結束政策,就是美國知識精英對國家所起到的主要作用。答案有多種多樣,主題永遠只有一個--「美國利益」。
當謀士們出現信息空白時,就無法為總統提供正確意見,比如韓戰,他們沒有判斷到毛澤東會出兵朝鮮戰場。
因此,在制定政策,推動政策這兩個環節開始後,卻無法主動結束政策,造成了慘重的損失。最終不得不放棄勝利目標,通過談判劃下三八線。
總的來說,美國謀士們還是成功的,否則,美國也不可能安全渡過嬰兒期,少年期,成為一個大塊頭。
總統身邊的聲音
博爾頓被稱為鷹派中的鷹派,比「瘋狗」馬蒂斯還激進,這樣的人,本身就背離了傳統謀士的基本特點。最初,川普的總統安全顧問並不是他,第一位是弗林,然後是麥克馬斯特,今年3月才換上博爾頓。
博爾頓生於1948年,畢業於耶魯大學,執業律師,曾在裡根政府擔任助理司法部長;老布希政府擔任助理國務卿;在小布希政府中出任副國務卿,主管軍控事務;2005年出任美國駐聯合國大使。
川普選擇他並不是因為博爾頓比前兩位更有智慧,而是因為麥克馬斯特和國務卿蒂勒森都主張維護《伊朗核協議》。
善於傾聽是一位偉大總統的必備素質,像華盛頓,就對漢密爾頓十分信任,他也沒有辜負總統的期望。
川普聽不進意見,他更像是一位自戀的國王,能跟他共事的大臣們,往往要比他更激進。
與基辛格相比,博爾頓就像一位喜歡推倒積木的頑童,而不是搭建積木的智者,當然,推倒比搭建來得容易而痛快。
基辛格生於德國,長於美國,是猶太裔移民,以自己的才智,得到了移民者在白宮的最高職位。
說他是大師,是因為在那個風雲激蕩的歲月中, 他展現了高超的戰略眼光和外交手腕。
但他始終是美國利益堅定不移的代言人,執行者,推行者,美國之外的人和事都可以犧牲,決不是什麼和平主義者。
他的名字總是和尼克森聯繫在一起,是尼克森總統成就了他一世英名。
作為總統,尼克森只管大事方針,不愛管具體細節,私人辦公室甚至不安裝電話,他只想一個人靜靜,這就給了基辛格很大的發揮餘地。
換句話說,博爾頓再有本事,遇上川普這麼個主,有什麼好主意,老頭就迫不急待地發推了,然後,第二天醒來又反悔。
1968年,尼克森VS洛克菲勒競爭大位時, 基辛格是洛克菲勒的人,對尼克森極盡攻擊之能事。
結果尼克森贏了,基辛格承認錯了隊。尼克森還是把基辛格招入核心幕僚團隊,委以重任。
那時美國政治遠沒有今天這般骯髒和偏激(看看川普的作風,今天又把司法部長給炒了)。
基辛格知恩圖報,為尼克森的對外政策殫精竭慮,識時務者有俊傑,方能成大事,不以政治派別選擇主子,這是典型的謀士。
基辛格聰明在於,他把最複雜的中東問題丟給了國務卿羅傑斯,以國家安全事務顧問身份直接參與對蘇政策,對華政策,而尼克森最重視的就是這兩國關係。
1971年5月20日,美蘇終於達成突破性協議(核裁軍),羅傑斯居然事前不知道,第二天去找總統抗議。
所有大國都清楚,尼克森身邊的聲音來自基辛格,再對比川普,現在中國,英國,法國,德國,日本,俄羅斯都不知道該找誰打交道,才能代表川普的意思。
1972年尼克森訪華,無疑是基辛格謀士生涯所取得的最輝煌成就,它標誌著中美蘇三角外交戰略模式的確立。
2月21日到28日,被尼克森稱為「改變世界的一周」, 尼克森回國後曾對國會領導人說過,他認為中國人願意與美國接近,出於兩種因素驅動:
一,中國要躋身世界大國行列。
二,他們同蘇聯關係已無可挽回。
這兩點正是基辛格提供給他的戰略分析,前提是不與中國搞對抗。最終贏的是美國,輸的是蘇聯。
從個人角度來說,基辛格是最善於游離美國「民主」體制之外的老滑頭,「水門事件」導致尼克森下臺,他卻毫髮無損,還跟著福特風光了一陣,成了國務卿。
今天,他來中國表達的最主要觀點,仍然是不同意美國將中國視為對手,間接反駁了博爾頓的觀點。
去年他去莫斯科見普京,國內網媒就說他主張「聯俄抗中」,造謠造到基辛格自己不得不出來闢謠。
來中國,又說他是配合川普,唱紅臉白臉,忽悠中國,這些網媒得有多聰明?
前面說過,推動輿論,忽悠民眾,這些活不是基辛格幹的,他不屬於這種謀士類型。95歲了,他的話,川普願意聽就聽,不聽,也無損他「中國人民老朋友的」稱號。
看看現在的美國政壇,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一窩不如一窩。基辛格還得拖著九旬高齡之軀多次波奔波於中美之間,真不知今夕何夕?
美國想用恐嚇,威脅來讓中國屈服,從1949年之後就是痴心妄想,杜魯門,艾森豪做不到,川普同樣也做不到。何必等踢到鐵板後,才懂得基辛格他們為什麼當年要這麼做?
如果說基辛格他們是美帝國的開路者,那麼博爾頓他們就是美帝國的抬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