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真的好吃嗎,為什麼有人喜歡吃野味?看完你就明白了!
我是一個美食博主,平時就愛好在廚房裡倒騰各種美食。以前最大的愛好,就是希望有大把的空閒時間,好在廚房裡折騰一些喜歡的美食,然後看著家人把它們都吃光光。這次因為這個肺炎,算是遂了心願,但是卻讓我有點厭倦廚房了。
實話實說,從年三十到現在,我沒出過一次家門,最多就到樓梯口的窗戶處向外看看,家裡人也一樣,全部待在家裡。一個個都閒的發慌,廚房裡的各種食材,我都換個花樣做了好幾遍,從開始的大魚大肉,到現在的蘿蔔青菜,眼看就剩下幾顆小土豆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一些人吃野味造成的「疫情」。由剛開始「小看」,到後來的「重視」,再到現在的「禁足」。心裡也是五味雜陳,關於野味,一直想說點什麼,奈何自己才疏學淺,寫不出心中所想。直到看到了張佳瑋張公子的這篇文章,感覺特別好,就分享給大家一起看看。我特別欣賞和尊敬張公子,這篇文章也得到了他的授權,在這裡表示萬分感謝。
原文如下:
我建議這疫病,乾脆就叫野味肺炎吧!
開宗明義,這篇是要罵野味的。
這兩天武漢遭遇的事,我們都已知道了。
作為一個樸素地希望親友與其他所有人都健康的普通人,我得罵野味:未經檢疫、動不動攜帶病毒、早該滾出餐桌的玩意。
作為一個愛好吃的人,我也要順便追著罵幾句:
野味不但不衛生,還他媽沒啥好吃的!到底吃個什麼勁?
《武林外傳》裡,佟湘玉那段對白,眾所周知:
「經科學研究證明,野生動物的營養元素與家畜家禽,並沒有什麼區別。」
還不用提野生動物大多沒經過衛生檢疫。
我知道,總有貌似老饕的大佬提出玄學,認為野生的更鮮更香更好吃——嘻嘻,這麼微妙,經過雙盲試驗了嗎?
違禁動物太多,我沒碰過,沒啥資格一一說。
野雞野鴨,我小時候吃過;在法國,尤其一些小鎮,野兔也是可以吃的,算地方菜。這幾樣我吃過的,算有發言權。
好吃嗎?未必吧。
肉質普遍幹、柴、不豐腴。需要特別多的調味。
野雞真不如走地雞,野鴨真不如場院放養鴨。
聯合國糧食及農業組織,很直白地說了:
大體上,野生動物跟我們一般吃的牛羊雞豬肉比,脂肪偏低,蛋白質差不多,維生素多點。
A number of studies on the nutritional value of wild animal meat indicate that bushmeat is comparable if not better than domestic meat. The general trend is that the meat of most wild animal species tends to be low in fat, while equal or better than beef, mutton, chicken or pork in protein content and much higher in vitamin content (Tables 2.7 and 2.8).
一個低脂肪高維生素的肉,有啥吃頭?
大家愛吃霜降牛肉、金槍魚腩、五花肉,圖什麼?脂肪啊!
脂肪低意味著啥?沒口感啊!
所以吃野雞野鴨,口感普遍柴得很,這不是給自己找罪受?
難道就為了貪圖那多出來的一點維生素?多吃兩坨西藍花、多吃點維生素含片好不好!
有哪位會抬槓說:野味做不好吃是沒用心做,要配啥啥料才好吃——那我只能說:要靠料來襯託的,都是借味菜。
你信不信我拿各種料去煮一根橡皮筋,九蒸九曬醃燻入味,橡皮筋也很好吃?
真正好吃的東西,天然有味,不費調理就好吃,才不需要各種花裡胡哨的東西搭配呢——都需要百八十樣東西來搭配,才能好吃,這玩意有啥鳥吃頭?
中華之善吃,那是源遠流長。但凡一樣東西好吃能吃,早就被我們馴化養殖、規範生產了。
如果一樣什麼食材,至今沒被我們規範養殖,要麼說明難養,要麼就說明根本不好吃——可別小看我們那麼悠久的數千年吃貨歷史啊,但凡好吃的,我們會不好好養?
有人會說:養殖的不如野生的好吃?
我們比較下:
一個野生的,每天擔驚受怕覓食,有啥吃啥,可能肌肉強健點,但體脂率低。
一個規範養殖的,每天豐衣足食養膘養肉,長了符合烹飪原則的肉。
哪個更好吃?
但凡懂點烹飪、懂點飲食之道的人,一目了然嘛!
法國人吃得也很生猛,但他們自認最好的雞,就是布雷斯雞——規範養殖,牌子認證的,而不是漫山遍野找野雞去。
我知道,一定會有人舉出各色古典山珍海味,說老祖宗也吃,這是傳統文化。還能列出八珍來,諸如猩唇駝峰猴頭熊掌豹胎鹿筋之類的。
可惜啊,老祖宗們並不真吃這個。
八珍首見於《周禮》。《禮記》裡說了,八珍基本是肉醬米飯、煨烤炸豬、燒牛羊裡脊之類——周朝那會兒調味料不如現在豐富,也只能這樣了。
那些奇怪的食材哪兒來的呢?
明代俞安期所輯《唐類函》說得明白:
「按《禮》所謂八珍者……後世則侈雲龍肝、鳳髓、豹胎、鯉尾、鴞炙、猩唇、熊掌、酥酪蟬。」
什麼豹胎猩唇熊掌,都是後來人忽悠添加的。
說要吃猩唇熊掌的諸位,您可得注意,這前頭還有龍肝鳳髓呢:這樣的單子,能當真嗎?
清初尚騎射,喜歡吃點野味,那是習俗使然,然而這習慣適合現在麼?
王敦煌先生寫過,以前有紈絝子弟吃野兔,就喜歡裡頭有鐵砂的:那會兒鳥槍是打鐵砂的,野兔肉裡有鐵砂,說明是真鳥槍打死的。
——一隻體脂率低、口感很柴的兔子,還要裡頭有鐵砂才覺得過癮。您這是吃東西呢,還是磨牙口呢?
人以前喜歡打獵那是人家的習慣;真把這個當寶,真不至於。
唐魯孫先生更吐槽過,說許多後世館子裡的宮廷盛宴、貴胄珍食,許多都是牽強附會、想入非非。
比如民間傳說,猴腦吃法怎麼怎麼殘忍新鮮——您能想像國家宴席,捧血就飲嗎?不可能的呀!
那真正宮廷御宴吃什麼?同治十九年十月初九,養心殿晚膳一桌,菜單基本是:
豬肉絲炒菠菜、紅白鴨絲、三鮮肥雞、八仙鴨子、什錦雞絲、燕窩鴨條、鮮蝦丸子、燴鴨腰、熘海參、鹹菜炒茭白……
有什麼奇怪的食材嗎?沒有吧。
乾隆下江南多了,愛吃江南菜餚,菜單裡也基本是「燕窩紅白鴨子南鮮熱鍋」、「山藥蔥椒雞羹」……有啥怪咖玩意麼?沒有吧。
順便多幾句唐魯孫先生的段子。
他寫過,前清許多人相信,吃熊掌可以治腿腳不便(哈哈哈哈)。然而那時候吃熊掌,也得儲藏得法、蜂蜜燉才行,麻煩得不得了。不用蜜燉,三天三夜沒法下筷子。
問題是這麼費勁做出來,真吃起來時,配料奪味,也沒啥特別的風味。
——所以了,這種又麻煩又配很多菜還沒啥風味的東西,有啥吃頭呢?真指望吃這個治腿腳?
唐魯孫先生還寫了,真野鴨比鴿子大不了多少,皮下一層脂肪,骨大肉少——我們想:比起如今規範養殖、吃飽喝足肥嘟嘟,拉進南京城去做鹽水鴨的肥鴨們,這野的有啥好吃的呢?
一定有人說了:野味補嘛,大補——然而上頭糧食及農業組織說得好:野味脂肪不如一般家養的豐厚,就多點維生素。您吃點維生素含片,吃兩口西藍花,全都抵了。
找那罪受,幹什麼呢?
我有朋友少時,曾跟他父親吃宴席。
他事後跟我描述:那氛圍,煞是讓人不爽。
——一群有年紀的,自詡成功人士,吃著喝著,吹牛互捧。
——酒酣耳熱了,就要「吃點刺激的」,「吃點你們沒見過的」,就端上來一盤了。我那朋友當時小,不懂,跟著吃了一筷;後來才知道那是穿山甲。他跟我說,「並不好吃啊。」
——宴席上,大家都是場面人,可沒說不好吃,一邊吃,一邊互相吹,說可以補,對身體好,於是來點帶顏色的段子,乘機對桌上的女性、旁邊端菜的姑娘,一一擠眉弄眼,哈哈哈哈。
——認真品味了嗎?也不見得。菸酒一起上,吃得杯盤狼藉。大概味道在其次,主人覺得自己有面子有身份,客人覺得自己吃了稀罕的。
——以後可以到處吹牛了:「吃過什麼什麼嗎?我吃過!聽說以前那是大人物才能吃的,哈哈哈!」
好吃嗎?不一定好吃。
何以要吃?經歷過類似氛圍的諸位都懂:
他們吃的不再是味道,而是社交、身份、吹捧、虛榮、權力、壯陽、大補,可以拿來吹牛。
所以咯:
野味不但不衛生,而且絕大多數並不好吃。
營養上的積極意義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其實也沒啥真歷史傳統——上古八珍裡頭,並沒那些怪東西,許多都是後人添油加醋,都龍肝鳳髓了。
於是吃違禁野味,可說是酒桌套路(有人說是酒桌文化,恕我不想用這詞,真是有辱斯文)+各色進補忽悠,雜交出來的這麼一個,智商稅產品。
一個理智的、有正常飲食品味和健康理念的人,都不該被這玩意忽悠到。
我們吃東西,該求的是好味道,而不是吃貴的。
《鏡花緣》裡,君子國宰相說過句神吐槽,大概意思是:
如果端菜上來不為了吃味道,而為了價值高,不如直接煎炒真珠、烹調美玉,煮黃金煨白銀算了!
類似的邏輯,如果為了顯擺,咱們現在上桌先吃兩個智慧型手機當前菜,再拿個跑車引擎蓋蘸巧克力醬啃?
我覺得,迄今為止,絕大部分普通武漢人民,包括這個城市,都挺無辜的。願大家好。
到現在,還有許多地方,把冠狀病毒肺炎呼為武漢肺炎呢。覺得全武漢替某些人背了鍋。
我個人建議,不如就叫野味肺炎算了——哪位會說,這樣會顯得野味這詞太嚇人,以後都真沒人敢吃了?
嗯,那正是我的目的。
轉自:張佳瑋張佳瑋寫字的地方。本文已得到張公子的授權,謝謝!
最後,說一句。那些能吃的、好吃的,老祖宗早就為我們篩選好了,並且花了幾千年的時間,馴養成家畜。剩下的,就讓它們在野外自由的生存下去吧,別再瞎折騰了。放過它們,也是放過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