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性別?這是一個直擊女性主義理論和實踐的問題,並且對於當前那些關於等級、身份以及特權的社會正義行為的辯論來說,這是一個關鍵所在。在日常談話中,「gender」這個詞被用作「sex」的同義詞。或許是神經質地為了避免直接提及「sex」——一個也可以描述性交的詞——人們如今常用「gender」來委婉地形容一個人是男性或者女性這種生理事實,以此避免讓人聯想到身體器官和某種運動的尷尬,儘管這種聯想並不直接。
最初,「gender」這個詞只在區分名詞陰性、陽性、或中性的語言中起到單純的語法功能。但是從至少20世紀60年代開始,這個詞開始有了另一個意思,讓我們得以對社會性別(gender)和生理性別(sex)加以區分。對於女權運動主義者來說,這種區別很重要,因為這使我們意識到,女人和男人之間的一些不同是起源於生物學,而其他的不同則來源於環境、文化、教養以及教育——這些被女權運動者稱為「性別社會化」。
這起碼是「gender」這個詞在過去的女權主義理論中所扮演的角色。有一個女性主義理念曾是女權主義的基本:「sex」代表著生理、或者某種意義上「自然」的性別,而「gender」則代表著性別被社會所構建的部分。這種觀點——為簡單起見,我們將其稱為激進的女權主義觀點——認為,社會性別指的是外界強加於個人的一整套規範,依道德決定的準則來約束、要求著人們按照期望行事。
這些從外界強加在個體身上的規範不僅具有強迫性,還代表著一種二元化的階級或等級制度,一種二元制的價值體系:雄性高於雌性,男人高於女人,男子氣質高於女子氣質。每個人從小便會被賦予兩種生殖角色的其中一種,這是在他們出生的那一刻、或者在更早之前,由胎兒時擁有的外部生殖器所決定。從那時起,他們將被教育灌輸、影響,進入社會等級制度的其中一個階級中:如果他們的生殖器是外凸的,則進入上等階級,如果他們的生殖器內凹,則進入下等階級。
- Gada Jermy -
從出生開始,也就是確認了性別身份、社會等級的那一刻,大多數女性被教導要被動、順從、柔弱、負責養育,而大多數男性則被教育得活躍、具有主導地位、強大並且具有侵略性。這種價值體系,以及將個人用社會影響和教導納入這個價值體系的過程,正是激進的女權主義對「gender」一詞含義的理解。基於這樣的理解,我們不難看到社會性別令人反感的壓迫之處,因為它限制了男人和女人都存在的潛能,並斷言男性絕對優於女性。所以,對於激進的女權主義者來說,他們的目的是徹底廢除社會性別的概念;停止把人們分兩類放入粉色箱子或藍色箱子,在沒有這種由社會運轉的價值體系的強制影響下,允許個人個性和偏好的發展。
這種對「gender」本質的理解,對那些在某種意義上將自己的性別認同感視為是發自內心、與生俱來、而不是完全由社會化構建成、也不是外部強加的人來說,有些格格不入。這些人不僅不認同性別是完全構建而成,還與激進女權主義者的看法相反,並不認為性別本身便是二元化的等級制度。從這一觀點來看——為了簡單起見,我們將稱之為酷兒女權主義者觀點——性別概念的運作變得具有壓迫性,並非因它由社會建構、也非因它強制性施加於人,而是因為人們普遍認為:只存在兩種性別。
如果我們能意識到,雖然性別確實是內在的、天生的、代表著我們身份的重要方面,人類可以選擇的社會性別其實不僅限於「女人」或者「男人」,那麼無論何種生理性別的人類都將得到解放。這樣一來,通往解放之路的下一步就是承認一系列新的性別身份:正因如此,我們現在能看到很多人自稱為「跨性人」、「非二元性別」、「泛性人」、「多性人」、「無性人」、「半男」、「半女」、「中性人」、「非男非女」、「循環性別」、「量子態性別」……我能列舉很多。這種觀點的支持者一再強調,「性別不是二元的,而是一個連續譜」。從這個觀點繼而引出,我們並不需要擺脫粉色和藍色的盒子,而是要認識到,這世間不僅僅存在這兩個盒子,還有更多。
乍一看這似乎是一個很吸引人的思路,但是它其實存在不少問題,使其無法自洽、並且缺乏政治說服力。
- Carolina Rodriguez Fuenmayor -
不少酷兒女權主義觀點的支持者認為,自己的性別身份是非二元的、和大多數認同二元性別的人不同。然而,性別並不二元、而是一條連續譜,但又只有一小部分個體被賦予了非二元性別身份,這兩者似乎有些矛盾。如果性別真的是一個連續譜,這不就意味著,根據定義、每一個人生來就是非二元的嗎?若如此,我們甚至不需要用「非二元」來描述一個特定的性別身份,因為它無法篩出特殊的一類人。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連續譜觀點」的支持者必須假設,性別既是二元化的,也是譜系的。一個事物既是二元化的、又是個連續譜,這並非絕無可能。身高就是一個例子:毋庸置疑,身高是一個連續譜,人們的身高可以處於一個範圍內的任何一個地方;但是我們也有二元化的標籤「高」和「矮。也許性別就是以一個相似的方式存在著?
當我們用二元化的標籤「高」或「矮」描述身高時,需要注意,這些描述其實是相對概念。由於身高是一個連續量,沒有一個個體是絕對高或絕對矮的;我們都有可能比一些人高、又比一些人矮。當我們說「某人很高」,我們的實際意思是,這個人與我們所感想的一個特定群體相比,要更高。一個六歲的男孩可以在同齡人中很高,但同時與成年男人群體相比很矮。所以,二元化標籤——如高和矮——必須是比較性的,並且是與特定群體的平均值相比較。或許,貼近這個平均水平的個體們可以將自己稱為「非二元化」。
然而,對於一些意識到自己性別非二元的人來說,這種解釋或許不太好接受。如果性別和身高一樣被理解成相對概念,人們便再也不是自己性別的唯一主宰者。你的性別,將由你所在人群中的性別身份分布參考而決定,並非依靠你個人的想法。我的非二元性別身份,也再也不由我自己決定,只能通過比較我的性別身份和其他人的性別身份分布才能確定。儘管我自我認知為一個女人,別人可能在性別連續譜上擁有比我更多的女性特徵,因此比我「更有女人味」。
不僅如此,若我們進一步思考身高這個比喻,就可以發現,當觀察全體人口時,只有極少部分的人會被準確地描述成高或矮。鑑於高度的確是一個連續譜,二元化的標籤又是個相對概念,只有少數在頻譜兩端的人能真正被貼上高或矮的標籤。我們其餘的人,處於兩者之間所有身高的人,都是非二元的大多數。事實上,恰恰是二元化的「高」和「矮」的個體無比罕見。如果我們將身高的比喻放到性別的討論上,便可以看到,非二元化的性別才應當是常態,而非特殊情況。
- Stephan Schmitz -
如果性別是一個連續譜,那麼它便是一個在兩個極端情況之間的連續變量,每個人都坐落在連續量的其中某個位置。我假設這個連續譜的兩端是男性化、女性化(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嗎?),一旦我們這樣假設,有一點就會變得無比清楚:每個人都是非二元的,因為沒有人可以擁有絕對的「純男性氣質」或「純女性氣質」。當然,有些人會接近其中一個極端,而有些人則模稜兩可,漂浮在中心地帶。但即使是最符合傳統的女性也會展現出與男子氣概相似的一些特點,反之亦然。
我對這個結論還是很滿意的,因為儘管我擁有女性的生物學特徵、也自稱為女人,我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二維性別的刻板印象。我不是一個「純女性本質」的具像化,所以我的性別並不是二元化的。其他人也一樣。
然而,使用「非二元」這個字眼來描述自己的性別身份,本身便會引發具有諷刺意味的問題:若想讓非二元的性別身份有實際意義,就必須也有符合二元性別概念的人群與其相對比。而事實上,每個人都是非二元化的。我們都積極地依照一些性別規範行事,同時被動地默許一些性別規範,還對另外一些性別規範大聲抒發不滿之情。因此,稱自己為非二元態,實際上也在錯誤地創建一個二元態。
那麼,如果你被自稱為泛性人、聲稱你可以代表頻譜上的所有可能的點,問題可以得到解決嗎?然而,因為一個極端必然意味著和另一個極端的不兼容,這又怎麼可能實現呢?「純女性」的特徵包括被動、軟弱和服從,而「純男性」的特徵則包括主動、力量和支配。在同一時刻展現出所有這些特徵,很明顯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同意上述關於男性和女性氣質的定義,不接受男性特徵便是支配、而女性特徵便是服從,你大可以提出其他定義。但不管你提出什麼樣的觀點,他們都將代表著兩種不兼容的極端。
- Carolina Rodriguez Fuenmayor -
一些聲明自己是無性別的人則試圖直接跳出性別這個連續譜。通過「無性別」這個詞,他們表示自己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內心也從未有過任何有關性別的體驗。然而和「非二元」觀點的邏輯漏洞相同,我們不能全都自稱無性別。如果所有人都否認我們有一種天生的、重要的性別身份,那麼「無性人」的標籤將變得多餘,因為全世界人都沒有性別。無性人存在的意義,只能靠有性人的存在來實現。那些用「無性別」來定義自己身份的人,必須同時承認,很多人都有性別身份,但出於某種原因,他們自己沒有。
一旦我們開始相信,關於性別的問題在於「目前我們只承認兩種性別」,那接下來的一個問題顯然是:我們究竟要認可多少種性別,才能夠讓世間免於壓迫?世界上又到底存在著多少種可能的性別身份呢?
對於這個問題,答案只有一個:大約70億。地球上有多少人類,就有多少種可能的性別身份。根據Nonbinary網——當今關於非二元性別身份的主流信息參考網站之一,你的性別,可以是霜、太陽、音樂、海洋、木星、或者純粹的黑暗,還可以是個披薩。
但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無法搞清楚這一切有何意義,把「人的性格」和「我喜歡的東西」稱為「性別」又是否有助於我們對「gender」這個概念的理解。「性別」這個詞,並不只是用來描述個人性格、品味、喜好的一個華麗詞藻,也不只是隨便的標籤,讓人們體現自己有多麼有趣、人的個性可以有多麼五彩紛呈。性別是一個價值體系,將符合社會期待的(或不符合社會期待的)的行為和特徵與生殖功能捆綁在一起。一旦我們將這些行為和特徵與生殖功能解綁(我們應該這麼做),一旦我們拋棄「世上只存在兩種人,而其中一種優於另一種」這種想法(這也是我們該做的),依舊被我們稱作「性別」的究竟意味著什麼?「性別」這個詞又有什麼獨特的含義,使其和「個性」這個詞有所不同?
在非二元性別網站(Nonbinary.org)上,你的性別可以是這樣:
(姓名)性:「性別,可以由一個人的名字來進行最恰當的描述。這對於那些暫時無法確定自己的身份、但是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單性人的群體而言,是極好的……這可以當作一個統稱使用,也可以當作一個特定的標識符。例如,約翰性,簡性,(你的名字)性,等等。」
這個「(姓名)性」的例子完美地展示了非二元性別身份的運作方式,以及它們所起的作用:它們的誕生是為了那些無法明確自己身份,但卻知道自己並非順性人(譯者註:及出生時被派指的自我性別符合自我認知)的人士。
抗拒順性人身份的想法合乎情理,也很好理解,特別是對於女性而言。我也一樣,覺得自己的思想、感受、天資和性情實在太有趣、豐滿且複雜,不能僅僅被一句「順性女」來概括。我也很想超越當前社會所建構的關於女性軀體的刻板形象,也想要打破其他人由於固有的社會觀念所產生的對女性的特定假設。我也很想讓大家看到,自己不僅僅只是一名母親/家傭/滿足性慾的對象。我也希望被大家看作真正的人、擁有著獨立思想和豐富深刻的內心世界的人,作為女性,能夠擁有的潛力遠遠高出目前社會所認為的那些可能性。
- Eleni Debo -
然而,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不是把自己當成「無性別」,也不是嘗試在不破壞牢籠的情況下悄然溜走,拋下身陷牢籠的其他女性。更何況,人們壓根沒法悄然溜走。即使我再怎麼鼓吹自己「無性別」,也不會讓全世界都不將我看作一個女性;相應地,世界還是會用對待女性的方式對待我。我可以說自己「無性別」,求職的時候可以堅持用這個新的性別代詞稱呼自己,但這絲毫不會阻礙面試官的想法,只將我看作一個潛在的寶寶生產機器,然後他會把這份工作給那些或許不怎麼勝任、但不會被生育所牽累的男性求職者。
於是,現在我們到達了性別認同學說的核心矛盾處。大部分它的支持者們或許還沒意識到、或者是選擇了忽視這個矛盾,因為只有摒棄這個學說的重要原則來思考,這個問題才能得到解決。
許多人理所當然地認為,「跨性別者(transgender)」和「變性人(transsexual)」一樣,代指「對於自身的生理性別充滿不安和苦惱,渴望自己身體能夠更像異性的身體」的人群。但是根據目前性別認同學說的術語,跨性別與渴望改變生理特徵壓根就沒有一點關係。跨性別,只是意味著你從心理上,無法認同你從出生起便被派指的性別身份。哪怕你對自己所擁有的身體特別滿意,你也可能是個跨性別者。跨性別,或許只是簡單的因為,你相信自己屬於某種社會性別,但社會卻把你當成另一種。
性別認同學說的一個重要原則便是,絕大多數人可以稱為「順性人」,也就是其被社會派指的性別身份、與自己心理認同一致。但正如我們所見,如果性別身份是連續譜,那麼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是「非二元性別」,因為沒有任何人的性別可以落在這個頻譜的兩個最極端。我們每個人,都是譜上兩端之間的某一點。這取決於我們各自特殊身份的個性、特質,以及自身對於性別的主觀感受。鑑於此,一個人如何成為「順性人」便是個沒有明確答案的問題。從來沒有人在出生的時候就被分到了正確的性別,因為這根本無法辦到。當我出生的時候,別人怎麼會知道,我以後會發現自己的性別是「霜」,一種「冷若冰霜」的性別?
一旦我們認定性別身份存在無限可能,那麼我們就得被迫承認,實際上,沒有人是順性人。因為,從來沒有人從一出生就能被安上正確的社會性別。甚至,我們在出生時根本就沒有一個社會性別,而是由於外生殖器的不同,只在生殖功能的基礎上,被歸類到了兩個生理性別的其中之一。然後,社會依靠對這兩種生理性別的規範理解,將我們教育成人。在我們表達自己對於社會性別身份的內心感受、決定該選擇這性別連續譜上的哪一個社會性別身份以前,我們所接受的教育和反覆灌輸,都在將我們推入兩種角色的其中之一。因此,把跨性別者定義成「心理上不認同自己出生時所落入的社會性別」的人,其言外之意便是,世界上每個人都是跨性別者;這個世界並不存在順性人。
在上述邏輯下得出的結論便是:如果性別是個連續譜,而不是二元的,那每個人都是跨性別者。或者反過來,沒有人是跨性別者。不管怎樣,這是個非常令人不滿的結論,它既會掩蓋掉目前女性被壓迫的現實,也會抹除那些變性人的真實體驗、使他們的經歷毫無意義。
為了避免這個結論,人們需要認識到,性別不是一個連續譜。它不是一個連續譜,因為它不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內在本質,也不是個人性質。性別,不是一個關於人類固定不變、不可或缺的事實,我們也並不是非得圍繞這個現實來構建社會體系。性別一直以來為社會所建構,通過外界強加與人分為兩層的階級結構,賦予兩個階層不同的價值:男人優於女人,男性優於女性,男性化優於女性化。
性別是連續譜的說法的存在,取決於一個事實:人們對自己被分配到的社會階層的順從程度,因人而異。有些人覺得,順從自己所屬的性別規範過日子更加輕鬆簡單、沒有痛苦。但有些人則會覺得,自己所屬的性別規範太過壓抑、太過限制他們,讓他們根本沒法在這樣的規範下生活,因此選擇跨越社會性別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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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nity Fair
可喜的是,人類的個性本身是一個連續譜,包含著各種各樣的類別和複雜性(實際上,它也不是一個單一譜,因為它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向兩極延伸的連續譜。它更像是一個大球,包含著非單線性的、多變的特性)。社會性別則是一種價值體系,宣稱這世上只有兩種個性,取決於人們與生俱來的生殖器官。想要把所有人從性別牢籠解放出來,首要任務便是,叫板現存的性別規範,大膽探索自身的性別表達和呈現。任何人——尤其是激進的女權主義者們——都不會去阻止別人用自己最能理解的方式定義自己、用自己覺得舒適解脫的方式來表達個性。
因此,如果你想自稱為半女性的酷兒,儘管去做。你可以隨意表達自己的身份,並從中享受樂趣。只有當你試圖用這個性別標籤表達政治訴求——當你開始要求其他人自稱「順性人」,好讓自己的非二元身份成立;當你宣稱那些順性人全都擁有凌駕於你之上的社會優勢和政治特權,因為他們在社會上被視作順從二元論的群體——只有這時候,問題才會浮現。若你自稱非二元性別或者性別流動者,卻要求別人自稱順性人,你相當於是在讓絕大多數人留在二元性別論的兩個盒子裡,來讓自己從盒子的束縛中跳脫出來。
性別問題的解決方法,不是繼續用那些古板和本質主義的方式定義人性的複雜,以此創造更多的性別類別,同時不斷鞏固社會性別這個概念。真正的解決方法是直接廢除社會性別這個概念。社會性別並不是必需品。要是沒有這個概念,我們反而會生活得更好。性別,作為一種雙階層等級制度,使得男尊女卑這一思想衍生發展、源遠流長,阻礙了這兩種性別個體的自由發展。單單把性別重新審視為一種身份連續譜,並不能改善這個根本問題。
對於社會性別,你並不需要擁有多麼深刻、內在的體驗,就能自由去穿你想穿的,做你想做的,幹你喜歡的工作,愛你想愛的人。你也並不用非得展示出女性化的性格,才可以讓他人接受你喜歡化妝品、烹飪和手工藝。你不用非得變成「跨性人」,才能打破社會性別的常規。想要對抗目前把人們放進粉盒子或藍盒子的壓迫體制,也不用非得造出更多非藍非粉的五顏六色的盒子。解決這一困境的方法應該是撕破所有盒子,解除束縛。
作者:Rebecca Reilly-Cooper
封面:Carolina Rodriguez Fuenmayor
譯者:任yu芳、黃玉傑 | 審校:趙一鳴、Dora
排版:EON
原文:https://aeon.co/essays/the-idea-that-gender-is-a-spectrum-is-a-new-gender-pri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