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時代財經 特約記者 陸宇 編輯：賈紅輝
11月初，全球新冠病毒累計感染人數突破5000萬，世界人口總數75億，這意味著，短短10個月後，不到150個人中就有一個感染者，美國則高達每33人中一個感染者。尤其北半球進入秋冬季以來，更是加速發展，目前平均每天新增感染者超過50萬，每個清醒的人都會問自己一個問題，每兩天過百萬的增長，還有多少天會輪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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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美國大選暫時轉移了人們對新冠病毒的視線，但是熱點過後，世人將不得不面對這一關乎生死的現實。新冠病毒，何藥有效，有無疫苗。歷史上從未因一種疾病產生過如此多的爭論。記者梳理醫學最新進展，採訪一線醫生，並專訪2020年諾貝爾醫學獎得主麥可·霍頓，試圖在紛亂之中一窺端倪。
硫酸羥氯喹：最具爭議廉價藥
在所有治療新冠病毒的藥品之中，對硫酸羥氯喹的爭議是最大最久的，一些科學家和媒體似乎已有定論，但記者梳理及採訪發現塵埃遠未落定。
這一療法是硫酸羥氯喹+阿奇黴素+硫酸鋅，據稱是集預防和治療的雙重組合。在新冠病毒爆發之初受到推薦。最著名的推薦者是美國總統川普。2020年3月28日，美國FDA頒發了緊急使用許可，但3、4個月後，硫酸羥氯喹又遭到FDA、世界衛生組織和一些科學家的質疑。
6月15日，FDA撤銷了對磷酸羥氯喹的緊急使用授權，不建議在臨床試驗之外的入院患者中使用，因為一項大型隨機對照試驗結果顯示，沒有證據表明硫酸羥氯喹治療對新冠病毒住院患者的死亡率或其他結果有好處，並存在心臟方面的副作用。
隨後，世界衛生組織7月4日宣布停止其「團結試驗」項目中羥氯喹試驗，理由是新冠住院患者死亡率幾乎沒有下降。
此外，一些病毒方面的科學家持有類似觀點，在美國最具代表的是美國國家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所長福奇（Fauci）。
在硫酸羥氯喹效果方面，諾貝爾醫學獎得主麥可·霍頓在接受專訪時對時代財經表示：「法國科學家的小規模臨床試驗顯示其具有良好效果，但在患者人數更多的大型試驗中似乎效果並不顯著，並且存在心臟方面的副作用。」
麥可·霍頓提到的法國科學家是Didier Raoulta，3月21日，他的研究論文顯示，硫酸羥氯喹治療新冠患者有顯著療效。在一項36個患者參與的臨床試驗中，第6天，接受羥氯喹和阿奇黴素聯合治療的患者鼻咽拭子病毒轉陰率為100％；僅接受羥氯喹單藥治療的患者為57.1％；對照組為12.5％，並且與無症狀的的患者相比，有症狀患者的療效更顯著。
在法國進行的另一項更大規模（1061個患者）的臨床試驗顯示，在早期階段給藥，具有安全性並且死亡率極低。
反對硫酸羥氯喹的主要代表人物福齊援引一項來自巴西並發表在《新英格蘭雜誌》上的研究顯示，硫酸羥氯喹用於晚期病人時，無法判斷是否有效。但他本人在2005年發表的一篇論文中寫道，羥氯喹既可以用作冠狀病毒的治療藥物，也可以用作疫苗。
而硫酸羥氯喹的支持者不乏大人物，除川普外，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在一則短視頻中服下了硫酸羥氯喹，並稱效果良好。他本人也是新冠病毒患者。事實上，硫酸羥氯喹人數最多的支持者是一線醫生。耶魯公共衛生學院流行病學教授哈威·裡施（Harvey Risch）表示：「硫酸羥氯喹現在不是醫療藥物而是政治藥物。說出真相的是一群一線醫生。」
7月，美國醫生Vladimir Zelenko發表研究結果，350個新冠病毒感染者使用硫酸羥氯喹+鋅+阿奇黴素，具有99%的成功率。聯合用藥是為了既抗病毒又可以防止細菌的交叉感染。
美國福克斯新聞曾採訪過Smith醫生，他稱，20多個新冠病人使用呼吸機，在使用硫酸羥氯喹後，都脫離了呼吸機，「使用硫酸羥氯喹和阿奇黴素，可以顛覆遊戲規則。硫酸羥氯喹是這場瘟疫結束的起點。」
其他醫生支持者還包括Ramin Oskoui，他是華盛頓福克斯霍爾心臟病科的專家。他稱，在輕度和中度患者身上，效果非常好，死亡率降低了50%。有研究表明在早期使用了硫酸羥氯喹的治療中，死亡率和住院率遠低於不使用者。
美國休斯頓主診醫生Stella到華盛頓DC錄製了一段視頻。她在視頻中稱，用硫酸羥氯喹治療了350個病人，沒有死亡案例，患者存在各種各樣的基礎病，如糖尿病、高血壓、哮喘，有的年齡在90歲。並且此藥也可以作為預防藥物。她稱，她認識的很多醫生都自發服用硫酸羥氯喹作為預防。每天接診10-15個新冠患者，她和很多醫生只帶口罩，沒有感染。當她對著鏡頭演講完畢後，背後的一大排醫生報以掌聲。
硫酸羥氯喹是否具有預防效果，目前尚無權威的研究報告，但一位中國臨床醫生對時代財經表示：「我已經服用硫酸羥氯喹用於預防有幾個月了，目前沒有感覺到副作用。」時代財經了解到，私下裡服用硫酸羥氯喹和鋅片作為預防用藥的大有人在，並流傳出諸多購買攻略。
在美國，雖是處方藥，但也有合法購買硫酸羥氯喹的途徑。如speakwithanmd.com，這是美國著名的網絡問診平臺。消費者可直接寫用於新冠病毒預防，醫生一般會配兩個月用藥，硫酸羥氯喹價格35美元，鋅片10美元，郵費包含在藥費中。在中國，主要有賽能、紛樂兩個廠家，消費者可在京東等電商平臺購買。
但由於硫酸羥氯喹現為處方藥，購買不方便，美國急診科醫生Simone Gold呼籲，放開處方藥變為非處方藥。
瑞德西韋：世衛與各國存分歧
雖然世衛組織在10月15日否定了瑞德西韋的效果，但各國仍未從其緊急授權藥物清單中將其剔除。
與此相反，10月22日，美國FDA還正式批准瑞德西韋成為首個治療新冠病毒的藥物：用於治療體重不低於40千克、年齡12歲及以上的需住院的新冠患者。
FDA批准的依據是三個臨床試驗，其中，數據最好的是美國國立過敏和傳染病研究所組織試驗，這也是迄今為止對瑞德西韋最有利的試驗。研究結果顯示，接受瑞德西韋的患者恢復時間中位數為10天，比對照組的15天縮短了5天。
6天後，美國《科學》期刊新聞部以 「非常、非常糟糕的瑞德西韋，首個FDA批准的新冠藥物」 為題發表文章指出，對於瑞德西韋的價值，許多科學家持懷疑態度，特別是FDA在批准時並未諮詢外部專家委員會，也未參考所有瑞德西韋的臨床對照試驗。
各國未從其緊急授權清單中刪去瑞德西韋的原因之一或許是沒有更好的選擇。
比如，瑞德西韋是加拿大唯一授權使用的治療新冠病毒的藥品，將其剔除後，將面臨無藥可用。此外，英國、日本、澳大利亞均只批准了地塞米松和瑞德西韋。地塞米松是目前唯一沒有爭議並證明對新冠重症患者有用的藥物。
對於瑞德西韋的藥效，麥可·霍頓對時代財經表示：「瑞德西韋是一個不錯藥物，但其存在一個治療窗口期，如果在感染早期給藥，則效果良好，一旦過了這個窗口期，藥效將大幅降低。而且瑞德西韋在死亡率下降方面的效果不太明顯。」
不過，使用瑞德西韋的代價昂貴。據悉，其對發達國家的定價為單瓶390美元，一個五天的療程需2340美元。不過，據美國醫學媒體STAT報導，美國有商業保險的患者將被收取更高的費用，單瓶520美元，五天療程3120美元。
單克隆抗體、康復血漿有潛力
在麥可·霍頓眼中，單克隆抗體和康復者血漿是兩種很有潛力的治療方法。其中單克隆抗體已在川普身上顯示了良好的效果。
單克隆抗體針對的病毒非常廣泛，最主要的成果是治療眼睛黃斑病變，以及抗伊波拉病毒。
川普使用的是與賽諾菲合作研發雞尾酒療法。據參與研發療法的一位科學家稱，這個藥做得很快，三個月前已在《科學》、《自然》雜誌上發布相關研究進展。
雞尾酒療法中存在兩個抗體，這就比一個抗體覆蓋得病毒更多。其機理是讓抗體和病毒表面S蛋白結合，並從人體排洩出去，因此可以防止病毒和ACE2結合。而ACE2正是新冠病毒進入人體的「鑰匙」。但新冠病毒會變異，造成此前設計的抗體無法與病毒結合，因此用兩個抗體可以增加抑制病毒變異。
麥可·霍頓對時代財經表示：「單克隆抗體顯示了良好的效果，但尚未進行大規模的臨床試驗，所以目前還不能下結論。」
據悉，雞尾酒療法從開始做到臨床有隻一個半月，一定數量的病人已經接受了該藥物，數據表明此藥有效。但單克隆抗體療法目前還未上市，川普的用藥審批僅在一天內完成，也得益於「Operation Warp Speed」政策。
另一種潛力療法是康復者血漿，即從新冠康復者身上抽取血，然後將這種「痊癒血漿」作為治療方法提供給患者。這也是美國FDA緊急使用授權範圍之內的治療手段。該方法已被證明可用於其他疾病。
「這是一種很有希望的療法，因為已經可以在接受治療的患者體內檢測到病毒抗體。」麥可·霍頓對時代財經說：「但這個抗體是否有效，是否能抑制患者體內病毒，還沒有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