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70年代的文化環境中,搖滾成為文化生產的核心力量。對於年輕人而言,似乎像時尚、流行語、等等都是由搖滾產生出來的或者由其安排的,或賦予價值的。本來具有反叛性質的搖滾現在通過商業化已經被整合到主流文化之中了,那些曾經憤世嫉俗的歌手轉而成為令人羨慕的暴富的明星。
亞文化不再是主流文化的對抗了,反而成為消費社會的推動力量。針對當時開創華麗搖滾之風的英國搖滾巨星大衛·鮑伊,有文化批評者就指出:「鮑伊事實上和消費資本主義同流合汙,後者試圖重新創造一個尚未獨立的青少年階級,他們是被動的青少年消費者,先於『成年期』之前享受著休閒活動,但卻沒有創造出一種青年文化。
在青年文化中,每一個成員會質疑青少年的價值觀與意義以及向成人世界的過渡過程」。就是在亞文化失去對抗的力量和反叛的性質時,朋克作為一種對於這種趨勢的挑戰出現了。這是一種矯枉過正的亞文化形式,理解了這一點,才能夠理解朋克的驚世駭俗。
針對華麗搖滾的奢華與矯揉造作,朋克宣稱他們所採用的形式,以及他們的憤怒、喜悅和醜陋都是要超越資產階級社會和資本主義的商業所無法消化的東西,是純粹工人階級的東西。正如有學者所指出的,嬉皮文化是中產階級對於富裕的反應,而朋克文化則是無產階級對於衰落的反應。
朋克這個詞最初用來描述紐約CBGB俱樂部所出現的一種音樂,俱樂部的經理希裡·克裡斯託稱其為「街頭搖滾」,而朋克這個詞之所以更被接受是因為很多的夜店和雜誌的傳播。出現於70年代美國的朋克作為一種搖滾音樂,雖然也是表達對於經濟衰退的失望、迷惘,但更多還是作為一種強烈的,富有節奏感的新音樂形式,而且內容多涉及愛情而非政治,因此很容易被商業化。
只是在英國,朋克才表達出了它本質上反叛的特性,那是在70年代的後期。當時的英國正陷入經濟危機之中,高失業率、經濟蕭條、社會混亂,再加上1976年倫敦的酷熱,使人產生了一種沒有未來的世紀末的幻象,朋克以一種特別的形式非常強烈地表達了這樣一種感受。朋克對於周圍的社會極度的蔑視,他們想要創造一種完全不依賴現狀的更理想和更真實的環境。
他們將一切東西都推至極端:服裝、髮式、藥、音樂以及行為。他們採取一切在過去被視為可怕的要素來顛覆任何可接受的東西:他們反對法西斯主義,但卻使用納粹的標誌;他們反宗教,卻帶十字架;他們將象徵和符號混合在一起,就是要使旁觀者恐懼。他們出沒於火車站、汽車站以便這個「正常的」社會能夠看到他們。
他們認為唯一正確的生活方式就是自己制定原則而不管社會如何。他們憎恨政府,是無政府主義者,認為混亂有助於除去無序,而使一切恢復至自然的次序之中。這種觀念首先體現於音樂之中。戴夫·萊恩指出:「朋克音樂的人聲似乎很排斥這種經過『擴音器』處理的完美聲音。在很多情況下,朋克音樂中的演說、吟誦、口號或叫喊、呢喃打破了歌聲的單一性。」
據說朋克在英國形成氣候的標誌是1976年9月21日,在倫敦的牛津街的「一百俱樂部」舉行的第一個朋克音樂節,最著名的朋克樂隊:性手槍和衝撞都出現在這次音樂節上。這些樂隊無論是在舞臺上還是在電視臺,他們都表現出放蕩不羈的特點,說髒話,吐口水,使每一個他們出現的場合次序大亂。當然,對於社會和現行次序最具挑戰性的就是他們的音樂。
朋克對於現行社會和習俗的反叛非常明確地體現在他們的服裝上。一位朋克的粉絲這樣描述自己的行為:「我憎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顯得道貌岸然,舉止優美,但背後才不是這樣,我恨這一切……所以我割破自己的衣服,虐待自己,在耳朵上扎眼,把頭髮染色;我曾經從老太婆那裡買到緊身褟,從舊貨店買舊衣服……我的仇恨通過幽默表達出來。」朋克以故意的粗野和混亂來強調其工人階級的身份以及同黑人之間的關係,非如此不足以表現他們對於現行制度、高雅文化、商業社會以及其他亞文化軟弱性的憤怒與反叛。
朋克的服裝看起來破爛、汙穢、混亂,但對這些似乎都是偶然隨意拼貼在一起的各種要素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種「有序的失序」。所有的要素都被細心地,有條不紊地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在一起,一點都不像它看起來那樣隨意。可以說朋克的服裝創造了一種非常特別的醜的美學,其中被習慣認為是醜陋的、骯髒的、混亂的東西都成為朋克所特有的風格的表達。
赫伯迪格提出:「朋克以『切割重組』的形式再現了整個戰後工人階級青年文化的男裝發展史,把原本屬於不同時期的元素結合在一起。額上的捲髮和皮夾克、小羊皮軟底男鞋和尖頭皮鞋、橡膠底帆布鞋和帕卡雨衣、摩登仔的平頭和光頭仔的步伐、緊身瘦腿和色彩鮮豔的襪子、緊身短夾克和笨重的街頭釘靴,這亂糟糟的一切物體既能『各就各位』,又顯得『不合時宜』,這都多虧有了驚世駭俗的黏合劑——安全別針和塑料衣、既令人畏懼又讓人著迷的束縛皮帶和繩索。」
朋克以破爛骯髒的服裝風格,怪誕的莫西幹人的髮型或雷鬼頭的髮型表現出一種「頹廢」的形象,這種形象戲劇性地表達了「英國的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