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勇1969年出生於北京,6歲跟隨父親學習音樂,15歲開始作為吉他手進行演出活動。「中國朋克祖師爺」這頂戴在何勇頭上的帽子頗有爭議,因為何勇的音樂時而堅硬時而柔軟,他的朋克也並不徹底,但朋克確實是何勇身上最大的烙印,從他發行於1994年的專輯《垃圾場》(歌曲《垃圾場》同名專輯)的命名可見一斑。朋克發韌於搖滾樂,在70年代中期的英國爆發。它不同於重金屬流派,早己跳出了音樂形式的範疇,成為了一種服飾文化甚至是生活態度。
我們生活的世界
就像一個垃圾場
人們就像蟲子一祥
在這裡邊你爭我搶
拉的全是思想
和唐朝樂隊一樣,何勇也著眼批判商品社會對人的異化。他的表達極其簡單粗暴,全曲僅3分39秒,歌詞也是上文節選部分的多次重複。和唐朝樂隊不同的是,何勇沒有編織華美感傷的夢境,也沒有炫麗豐富的吉他solo和高音京腔。他的演奏不複雜,至破音的憤怒罵聲但極具破壞性;他沒有跌宕起伏的旋律,但充斥著聲嘶力竭乃。
何勇內心有一片非常柔軟的土地,那是他的家《鐘鼓樓》。《鐘鼓樓》花了很大的力氣來描寫「單車」、「落葉」、「夕陽」、「荷花」、「月亮」、「路燈」和「生火做飯」、「油條餅乾」,儼然一副歲月靜好的家鄉圖景。這時的何勇丟下了朋克,悠悠唱著悅耳的旋律,父親何玉生緩緩為他彈奏民樂三弦,把聽眾帶進90年代的北京市民生活。《鐘鼓樓》誕生於中國社會新舊交替之際,探討了舊城拆遷、故土未來發展的問題,深深烙印了他對家的血肉情感。
張楚出生於1968年,從大學輟學後隻身到北京發展。1991年魔巖文化發行的搖滾音樂合集《中國火I》中收錄了張楚的《姐姐》,自此在他在搖滾圈開始受到矚目。1993年發行的《一顆不肯媚俗的心》收錄了張楚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的作品(包括《姐姐》),1994年發行的《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則收錄了他90年代以來的作品。在這兩張發行時間相近的專輯當中,張楚從高到低,從俯視到平視,完成了一次創作姿態的轉變。
在1994年的專輯《孤獨的人是可恥的》中,張楚仍寫著詩意的歌詞和配器簡單、音色清澈的曲子。然而,在延續形式上的「小力度」時,他慢慢消散了情感上的「大力度」。孤獨帶來的不安和顧影自憐,變成了對孤獨本身的輕諷。
與張楚一樣同樣擅長刻畫個人體驗的,是曾在94紅鋤演唱會為張楚和何勇吹奏笛子的竇唯。他和張楚一樣,短時間內經歷了兩種創作風格的轉換。1988年,丁武離開黑豹樂隊後,竇唯成為了新的主唱,並包攬了樂隊第一張專輯《黑豹》的大部分詞曲創作。專輯在不包括盜版的情況下銷量達15萬張,其主打歌((Don't Break My Heart》在香港商業電臺排行榜獲冠軍,取得了很大的商業成功。1991和1992年,竇唯分別離開了黑豹樂隊和做夢樂隊(竇唯離開黑豹後組建了做夢樂隊),並籤約魔巖唱片。1994年,竇唯推出了首張個人專輯《黑夢》,包攬了專輯所有詞曲創作和部分樂器演奏。
黑豹在唐朝、何勇、張楚之間選擇了一條中間的道路一一流行搖滾,既陽剛有力,又極力展現私人情感。《黑豹》的思維空間存在於「我」和「你」的場域之中,談論的場景是餐飽飯足後的都市社會,反映的是工業社會對人的異化。有趣的是,雖然《黑豹》中多數歌曲都傳達「我」在社會關係中的負面情緒,批判現代社會的不良風氣,但在表面的憤怒和不滿中,我們依稀能夠看到一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都市優越者自戀形象。90年代以來,中國的社會階級結構發生很大的變化,我們不能簡單地把人民的成分劃分為工人階級、農民階級和知識分子,經濟改革讓中間階層興起並不斷壯大,城市化進程也隨之加速。黑豹的歌詞算不上優秀,比之張楚更是顯得粗糙,但就是這份通俗氣息,加上悅耳動聽的旋律、符合群眾口味的城市感覺、帥氣的搖滾形象,讓黑豹走進了主流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