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物種進化」到「變種進化」
——談二十世紀中國山水畫發展的趨勢
文 | 陳傳席
在達爾文學說中,「物種進化」和「變種進化」是他的兩個重要觀點。生物需進化才能發展,藝術亦然。中國山水畫從明末至二十世紀初,無甚改變,雖然其間也出現過一批大家,但未能形成主流。直至黃賓虹、傅抱石、李可染、賴少其等有成就的山水畫家出現,又各自帶動一大批,最終形成了二十世紀中國山水畫的主流陣勢,這正反映了山水畫由「物種進化」到「變種進化」之過程。
「物種進化」和「變種進化」是達爾文學說中兩個重要觀點。「物種進化」指在自然狀態中引起的物種進化的過程。「變種進化」並不是以一種「種」代替另一「種」,而是將原來的「種」改良,有人工參與。在人為狀態下強加外來因素使之改進,然後再進化的過程。故又稱「園藝過程」。生物必須進化,而且部分生物必須「變種進化」才能圖存和發展。藝術亦然。
【元】黃公望 天池石壁圖
中國山水畫到了明代,已經無甚發明,談不上大的發展。因為早期的「浙派」重複南宋院體,中期的「吳門派」重複「元四家」,而且「浙派」的成就遠遠趕不上南宋院體,「吳門派」的成就也遠不及「元四家」,後期的「松江派」也並無太大的變化,蓋長期的「近親繁殖」,必然「退化」。至少說,已停止了「進化」。當然,這期間也可以舉出一些「變化」或「進化」的小例子,然而皆微不足道,不關乎主流。蓋亦時代之使然。
【元】王蒙 春山讀書圖
明末清初,即十七世紀中葉,山水畫趁時代之「天崩地解」之勢,也產生了「四僧」等一批大家,這應當是異族入主大漢族所給予漢文化的刺激所至。但這種刺激維時不會太久,待八大山人(1624—1705)、弘仁(1610—1664),石溪(1612—1692)、梅清(1623—1697)、惲南田(1633—1690)、石濤(1640—1718)等人去世後,山水畫又進入了退化的軌跡。至十八世紀,乃至十九世紀,再也沒有產生象五代荊、關、董、巨、「南宋四家」、「元四家」那樣的大家,同樣是「近親繁殖」,也沒有產生「明四家」那樣的名家。
十九世紀雖沒有產生大家,但有一段時間(道光至鹹豐)被人稱為「道鹹中興」,藝術略略有一點點起色。其原因是金石學興起,從地下挖出來很多古物器,引起學術界的重視。雖然在宋代就有歐陽修輯歷代金石文字為《集古錄》,呂大臨摹古物圖形為《博古圖》,但到清代金石考古學才大興。加之阮元(1764—1840),包世臣力倡「北碑」,故道、鹹之時,書家、畫家多集精力於金石學,以金石學之功力用於畫,畫風一變過去的柔弱萎靡之氣,故稱道鹹中興。道鹹之所以能中興,是書畫界略改「近親繁殖」之風。原來是後世繪畫一味地摹擬前世繪畫,道、鹹之後,加進了金石成分,故能得以中興。由是觀之,繪畫的發展也須有一定的外來因素參與。但金石學對繪畫的改變,主要落實在花鳥畫上,從「揚州畫派」到「上海畫派」,其主力皆在花鳥,其次是一些花鳥、人物兼長的畫家,山水畫仍很弱。「揚州畫派」的畫家基本上都是畫花鳥的,由金農、吳讓之一系所產生的大家趙之謙也是畫花鳥的,吳昌碩也是畫花鳥的,任熊、任薰、任預、任伯年是花鳥,人物兼擅的畫家。獨沒有山水畫大家。
【清】石濤 丹崖巨壑圖軸
山水畫在明末董其昌的「南北宗論」控制下以及「四王」的籠罩下,依舊死氣沉沉。直至二十世紀初,山水畫仍無甚改變。當時上海有一位畫家吳慶雲,字石仙,原為南京人,曾負笈日本,學習過日本繪畫。二十世紀初居上海,其畫雖題仿米芾,但卻重視光線和空氣透視關係,略有新意。這新意出自日本畫。日本畫本學中國畫,但明治維新後,日本向西方學習更多,西方畫注重光感和空氣透視關係。吳慶雲學習之後,應用到他的山水畫中去,故略有新意。但吳慶雲才力不足,加之日本畫本同於中國畫,「變種」的成分不多,吳慶雲變法不足,反而失去了中國畫的筆法。骨力不足,類水彩,更不被當時的畫家承認。所以,他的變法是微不足道的。其藝術成就還趕不上在傳統基礎上即在自然狀態下進化的畫家。
二十世紀有成就的山水畫家應是:黃賓虹、傅抱石、李可染,其次還有一位賴少其。這幾位畫家又各自帶動一大批,形成了二十世紀中國山水畫的主流陣勢。這次序正反映山水畫由「物種進化」到「變種進化」的過程。
黃賓虹 春日山水圖
如前所述,「物種進化」指在自然狀態下引起的物種進化的過程。我把在中國傳統文化的自然狀態下進化的山水畫稱為「物種進化」,「種」未變但在進化;把引進西洋法而強行加入中國畫中引起「物種」的改變再進化稱為「變種進化」。那麼,黃賓虹的山水畫應屬「物種進化」,李可染、賴少其的山水畫則居「變種進化」。二者皆須「進化」,才在我們論述之列。
黃賓虹的山水畫基本上沒有接受外來因素的影響,他的成功大抵有以下幾個因素:
一 他沒有為聲勢浩大的「南北宗論」所限制,更沒有被「四王」的勢力所籠罩。黃賓虹也學董其昌,也學「四王」,也學董、巨、「元四家」,但並沒有被「四王」限制的「董、巨逸軌」所限制。而那時的山水畫家都強調「正宗」,即「董巨逸軌」,除了「正宗」之外,其他畫皆掉頭不顧。黃賓虹更多的是從「新安畫派」入手。清初山水畫三大勢力——以「四王」為代表的「仿古派」,也叫「守法派」,作畫嚴格的遵守古人之法。而且畫石用某法,畫樹用某法,「且仿某家則全是某家,不染一他筆。」(王時敏《西廬畫跋》)更不得「妄以己意衒奇,流傳謬種。」(同上)所以,這一派可以在技法上深入或規正化,但在藝術精神上則不可能有所得。所以,它不能進化,只有退化。另一勢力是以石濤、梅清為首的「自我派」,也叫「法我派」,這一派對一切成法都反對,「……直須放筆直掃……荊關耶?董巨耶?倪黃耶?沈文耶?誰與安名?」「萬點惡墨,惱殺米顛,幾絲柔痕,笑倒北苑。」「今問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時捧腹曰:我自用我法。」梅清的畫上常鈐上他自己的三方印,「我法」、「古人在我」、「不薄今人愛古人」。實際上,他們只突出自我。因為這一派過於蔑視傳統,導之後學者胡塗亂抹,出現一批狂怪無理的作品。
黃賓虹 巨然墨法
二 「新安派」屬於遺民派,他們實際上之反對新法,但根於傳統,又尊重自己的感受,有的還借鑑金石。所以,作品皆深沉有古意,寧靜、高雅而有生命力。黃賓虹從「新安派」繪畫作品入手,起點高,不同於流俗。同時,他還學習古今名家各派的繪畫,甚至太平天國的繪畫。所謂綜採百家,獨成一格。至少說,他避免了當時主流畫家只在「南宗」一系上的過分的「近親繁殖」的弊病。
三 黃賓虹還研究金石學,特別是他的篆書,至今還沒被人充分重視。這對他的繪畫又增加了不少營養。金石學用之於花鳥,產生了新的契機,黃賓虹用之於山水,也同樣產生新的契機。
四 黃賓虹在研究金石學上,除在書法有所進步外,他還對古器物有充分的了解,他甚至把青銅器上的銅鏽或鐵器上的鐵鏽之美,移到畫面上去,產生了前所沒有的效果。
五 黃賓虹的國學基礎甚深,他通道學、儒學、佛學,並從太極圖中悟得筆法,用之於書法和繪畫,故其畫法高一世,超越前古。
黃賓虹的山水畫使已衰退二百年的中國山水畫重新振起,而且他的山水畫可謂傳統的集大成者,但無學或水平較差的畫畫人是看不懂的。
黃賓虹 畫稿
我把二十世紀前期黃賓虹山水畫的「進化」叫做「物種進化」,它是吸收本土文化精華而在自然狀態下進化的。「種」並沒有改變,但進化了。因為黃賓虹生於1864年,在大規模的新文化運動興起時,他早已年過半百,當新文化運動深入時,他已年近六十歲了。所以,西方的文化雖以到來,他已缺乏吸收的能力了。然而,他的成功,證明了中國山水畫在本土文化的土壤中也能進化。
黃賓虹的成功雖在二十世紀三十、四十年代前後,但培育他的成功卻是在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所以,黃賓虹的山水畫代表二十世紀早期的發展趨勢。
繼黃賓虹之後而成功的山水畫家有傅抱石,傅抱石生於1904年,卒於1965年,他的山水畫代表二十世紀中期前後的發展趨勢。
傅抱石早年在江西,觸目所見,以「四王」末習的山水畫居多,皆柔弱萎靡,毫無生氣,但又稱為「正宗」,令他感嘆。後來他發現石濤的畫,奇縱恣肆,生機勃勃,便對石濤推崇備至,及至看到石濤題畫所云:「古人未立法之前,不知古人法何法?古人既立法之後,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來,遂使今之人,不能出一頭地也。師古人之跡而不師古人之心,宜其不能出一頭地也,冤哉。」又看到:「此道見地透脫,直須放筆直掃……」傅抱石也放棄了正宗的「四王」,投向非正宗的石濤。
傅抱石 滿身蒼翠驚高峰
後來,他又在徐悲鴻的幫助下,去日本留學,看了不少日本畫家的畫,日本畫家的作品新構圖、新畫法、新形式給予他不少刺激。他回國後創作了很多新的山水畫。他的新山水畫不同於傳統山水畫中任何一家,但如石濤說的「直須放筆直掃」,人稱「抱石皴」。
二十世紀早期的黃賓虹的山水畫完全是本土文化的結晶,和外國的刺激根本無關。中期的傅抱石的山水畫則多少受到一些日本畫的刺激。有很多學者已指出他的很多畫的構圖來自日本畫。但日本畫非來自中國畫,只不過那個時候也受了西洋畫的一些影響,出現一些新的氣象而已。所以,傅抱石的畫就本質而論,還是傳統的,但已進化了。這進化仍屬「物種進化」,但已有一點點「變種進化」的意思。
李可染生於1907年,卒於1989年,他的山水畫代表二十世紀中國山水畫中後期的發展趨勢。他的山水畫則屬於「變種進化」的範疇。
李可染雖只比傅抱石年輕3歲,但傅抱石名氣大振時,他的名氣尚不太彰。他在五十、六十年代已有一定名氣,但還不算領袖式的畫家,他的畫應該說在六十年代已見出特殊風格,但到了七十、八十年代才成為一代宗師,那時候,一則是很多名家都已去世,二則,他的山水畫到了那時風格更成熟。
李可染 萬山紅遍
二十世紀的中國山水畫,早期有黃賓虹的集大成,中期有傅抱石的狂放式,其次還有錢松巖的穩重沉著,陸儼少的灑脫清新,以及張大千、趙望雲、石魯、陳子莊、吳湖帆、賀天健等等,皆各據傳統之一方,而且除了傅抱石外,其他人突破的也不太多。李可染如果仍在傳統文化中東找西尋,估計出路也不會太大;如果能打出來,他費力也將更大。黃賓虹就是「三更燈五更雞」的努力了幾乎一個世紀,如果不是他的長壽,也可能就白費力氣了。
李可染在國立藝專讀書時,學過西畫和國畫,他有西畫的基礎。後來,他應徐悲鴻的聘請到北京的中央美術學院任教,走的是徐悲鴻的藝術道路。徐悲鴻早年就提出改良中國畫,一生為改良中國畫而奮鬥,他去歐洲留學,學習素描和油畫,但他也說他學習西洋畫還是為了發展中國畫。他更借用西方的素描和直接對景寫生的方法來改良中國畫,這就是「變種進化」。徐悲鴻提出「素描是一切造型藝術之基礎」,「直接師法造化」。李可染走的就是「素描」和「直接師法造化」的道路。他的山水畫實際上就是對景寫生,用中國的筆墨畫素描,再加色彩。同時,他又借鑑歐洲油畫的形式,尤其是借鑑了倫勃朗的油畫中亮光的方法,在黑黑的一片山水中留有一道白光。他的山水畫實際上是傳統國畫和素描、油畫的結合體,但本質上還是中國畫,素描和油畫的形式只是借來改良傳統而已。改良的結果是素描和油畫被中國畫化掉了,成為中國畫的一部分。所以,我稱李可染的山水畫是「變種進化」。如前所述,「變種進化」不是以一「種」替代另一「種」,而是加入一些外來的因素,使原來的「種」更好,然後再進化。
所以,李可染的畫看上去更新穎,更突出。因為他不是在原有的中國人都常見的文化狀態下進行的,而是借用外來的文化對原來傳統的文化加以改良,然後再進化,所以,二十世紀後期,李可染對中國山水畫貢獻最大。
李可染 灕江山水天下無
比李可染稍晚一點的賴少其(1915—2000),原來是木刻畫家,他的木刻曾得到魯迅的鼓勵和讚賞,但同時他也對中國傳統文化具有濃厚的興趣。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他就把很大一部分精力用於學習傳統繪畫,臨摹新安畫派的作品,並練習書法。八十年代,賴少其的山水畫還是傳統的方法居多,尤其是學「新安派」的戴本孝、程邃,用枯筆焦墨作畫,但有色彩處,全是西洋法。到了九十年代,他有時借用塞尚的繪畫形式,尤其是借用梵 高的色彩以及印象派和後印象派的色彩,濃豔絢麗,斑斕多彩。新穎但又不失中國的氣魄,成就十分突出。賴少其於二十世紀最後一年的11月28日去世,他的山水畫應是那個時期的一個典型。
二十世紀中國山水畫從早期的黃賓虹,完全以中國傳統文化的精神表現出來,到中期的傅抱石,借鑑一點點外國的形式,到中後期的李可染,主要借鑑外國的形式(素描和油畫),到最後期的賴少其,直接把外國的色彩用到畫上去。這一次序正反映了中國山水畫從「物種進化」到「變種進化」的趨勢和過程。這一趨勢也正反映西風東漸的深入和影響程度。
但並不是說,傳統文化本身已無法再進化了,實際上,傳統文化歷三代兩漢六朝隋唐宋元明清之後,到了黃賓虹還是在進化,而且,在傳統文化基礎上進化的文化也更強,更為中國人所喜愛。齊白石、黃賓虹的成功,就說明了這一問題。而且迄今為止,各種形式的文化(包括繪畫)仍以傳統文化最有深度,也最難。
齊白石 酒醉網幹
以繪畫為例,傳統繪畫講究筆墨的內涵之豐富,在平淡中見天真,絢爛之極乃歸於平淡。而且講究書卷氣,必須多讀書。「腹有詩書氣自華」,所以,一幅畫中含有的文化內涵乃是第一要義,畫的外相似乎很平淡,但內在的蘊藉卻要十分的豐富和高雅,這是十分不容易的。而西方繪畫講究視覺效果,外相給予人的刺激力最重要,這往往在試驗中可以發現到,它不象中國傳統繪畫那樣講究內在的功力,所以,相對來講比較容易。以李可染的山水畫來說,那白光只要留出來就行,至於留在什麼地方合適,留多少,試驗幾次就行了。至於用素描的方式、對景寫生,也就是多觀察,認真分析,當然不是說完全不要功力,相對中國傳統而言,功力要小得多,這樣就容易成功,而且效果顯著。
以陸儼少為例,其傳統功力不亞於李可染,乃至李可染更強一些,但他在畫史上的成就卻遠遠不及李可染。這就是因為他以傳統著稱,而且傳統功力又遠不及黃賓虹,黃賓虹就把他掩蓋住了。當代畫志會記載他,若干年後,他也就被「四捨五入」的舍下去了。即使不被舍下去,他前趕不上黃賓虹,同時趕不上李可染。因為李可染在「變種進化」中成就更高。
陸儼少 地偏初衣郟
如前所述,黃賓虹一生努力不懈,他天分高,條件好(家藏書及書畫甚豐),且不為外物所擾(今天畫人多為金錢和政治所擾),但如果他只活到八十歲,他也不會有如此成就。以後的學人,即使努力,也高壽,要想達到黃賓虹的高度仍困難,因為時代發展,西學勢強,無法阻擋。比如二十世紀四十年代以後出生的人,要學外語、數學、物理、化學、集合、政治經濟學等等,必須學,現在還要學電腦,大約學外語就要花去近一半時間,這是黃賓虹那一代人所不必學的,而今天又必須學。學了不用,浪費時間和精力,學了就要用,用的是西學。所以,後學者借鑑西學而成功是捷徑。當然,如果你下決心不學西學,象林散之那樣,不學一句外語,不學數理化,更不知電腦,一心在國學上下功夫,完全不理西方文化,也是可以達到林散之那個水平。但現在更難了。黃賓虹尚且為了生計,到處求人介紹到大學教中國美術史,而今天,你如到大學教書或到出版社工作,就非有高等學歷不可,那你就必須學西學。學西學而在傳統文化上進化,就有困難,何況傳統文化發展到今天,如果不變種再發展也更難。
西方繪畫,馬蒂斯、畢卡索、莫奈等等都是借鑑中國傳統繪畫而「變種進化」的,但是他們「進化」的還是西方畫。中國畫借鑑西方傳統而「變種進化」也是應該的,可行的。但必須是中國畫,傅抱石、李可染、賴少其都是以傳統繪畫為基礎,學西畫方法而化為中國式才成功的,如果以西方畫代替中國畫,或以中國的繪畫材料畫西畫,那就非失敗不可。這正如學外語,如果母語學不好,外語再好也用處不大?趙無極、朱德群等人的成功(據說在各種版本的藝術史中都沒有提到他們)是把西畫作為「母語」,而把中國畫作為「外語」,他們是在西畫的基礎上,借鑑中國畫而成功的,他們「進化」的是西畫。我們今天學中國畫的畫人,首先要把「母語」學好。然後,「外語」也好,才能發揮作用。
以上,我談的僅限於今天的「畫家畫」,而今天的中國的「文人畫」的進化,又當別論。
當然,中國畫的進化,借鑑西方畫法只是其中之一種方法,這種方法比較容易和便當,又常見。應該還有更多的方式使中國畫再進化,這有待於畫家的進一步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