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討論一些目前已經能看出些許苗頭的危機。然而,至於這些星火是否當真會演變成燎原之勢,它們未來的走向和結果如何,只有時間能告訴我們。
在開始討論當代日本所面臨的問題之前,我們先來看看這個國家的優勢。一國的優勢與劣勢實際上往往是互通的關係。在此,我要談到的日本的優勢主要包括這個國家的經濟實力、人力資本、文化,還有環境條件。
1、日本的經濟
近年來剛被中國趕超的日本,目前是世界第三大經濟體。日本在全球經濟總產出中的佔比約為8%。一般來說,一國的經濟產出等於一國人口總數與該國人均經濟產出的乘積。日本的經濟產出較高,原因是它擁有龐大的人口總數和表現不俗的人均生產力。
雖然人們大多關注的是日本數量龐大的國內債務,但日本同樣也是世界領先的債權國。日本的外匯儲備量排名世界第二,而且已超過中國成為美國最大的債權國。
這種經濟實力背後的一個重要因素是,日本為驅動創新而在研究與開發領域投入了大量資金。從絕對投入來看,日本的年均研發投入額排名全球第三,僅次於人口比它多得多的中美兩國。從相對投入來看,日本對研發的投入佔其GDP的3.5%,這一佔比幾乎是美國(1.8%)的兩倍,與另外兩個以高研發投入而著稱的國家——德國(2.9%)和中國(2.0%)相比,仍然高出許多。
我們不可忽略的一點是,日本經濟還具備一個特徵,這一特徵在當前為該國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收益,但也為其未來面臨的風險埋下伏筆。美國和中國是僅有的兩個經濟體量超過日本的國家,這兩國均把財政預算的很大一部分用於軍費開支。日本倒是省下了這一筆錢,因為由美國強制實施(但現在已經獲得很大一部分日本國民認可)的1947年日本憲法中包含了一項條款,規定要將日本的軍事實力削減至最低限度。
2、日本的人力資本
除經濟實力之外,日本擁有的第二個優勢是人力資本,也就是由其國內人口帶來的優勢。
日本的總人口超過1.2億,國民健康狀況普遍良好,且受教育程度較高。日本人的預期壽命是全球最長的:日本男性的預期壽命為80歲,日本女性則為86歲。
日本政府施行的教育政策是其中一個原因:與較為繁榮的地區相比,在那些經濟條件相對薄弱地區,學校被要求開展小班教育(師生比例更佳),因此,出身相對貧窮的孩子能更容易追趕上出身相對較好的同齡人。
比起世襲優勢和家族人脈,一個日本人的社會地位與他的受教育程度之間有更高的相關性,美國的趨勢則與之相反。簡單來說,日本並非只著重投資一定比例的國民,而是對全體國民一視同仁—至少對男性公民如此(接下來我會單獨談及日本女性)。
在識字率和受教育水平這兩項指標上,日本的排名幾乎是全球最高的。日本孩子的幼兒園和高中入學率幾乎達到了100%,儘管幼兒園和高中在日本不屬於義務教育範圍。
不過日本人自己也認識到,日本的教育方式給學生太大壓力,使他們過度關注考試成績,而缺乏對自我激勵和獨立思考的重視,這些因素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上文提到的日本教育的優勢。結果是,日本學生一旦從高壓鍋般的高中學習氛圍中逃出來,進入大學後,他們對學習的熱情就會減退。
3、日本的環境優勢
由於地處溫帶氣候區,日本免受熱帶農作物病蟲害之擾,強降水量集中於夏季,與當地作物生長時節吻合,還有肥沃的火山泥,正因為結合了這些優勢,日本的農業生產率非常高。
考慮到日本的人口和農業活動主要集中分布在較小一部分區域,其平均人口密度在工業化國家中是很高的,而上述環境優勢為日本養活數量如此龐大的國民提供了支持。肥沃土壤中的養分徑流導致日本的河流和沿海水域盛產各種魚類、貝類、可食用海草和其他水產品。
作為世界第六大海產品生產國,日本過去只在本國海域從事捕撈作業,而如今世界各地都出現了日本遠洋捕魚船隊的蹤影。由於擁有這些環境優勢,日本在遠古時期就已經展現出不同尋常的一面,至少早在日本農業出現一萬年以前,以採集和狩獵為生的日本人就已擁有固定的村落,他們還開始燒制陶器,不像遊牧民族那樣,終日居無定所。直到近150年,日本人口才呈現爆炸式增長,在此之前,日本的糧食生產足以養活當地的人口。
現在,我們把目光從日本的優勢轉向它存在的問題。
1、日本政府背負的國債
當經濟學家被問及日本最嚴重的問題是什麼時,他們大致會回答:「政府背負的巨額國債。」這筆債務目前已高達日本年度GDP的2.5倍,這便意味著,即使日本人不吃不喝,將全部收入拿來填補這筆債務,他們也得花上兩年半的時間才能徹底還清。更糟糕的是,多年來,日本財政赤字保持連續上漲的趨勢。
在如此沉重的債務負擔下,為什麼日本政府沒有早早陷入崩潰或是違約呢?
首先,這筆債務主要的債權人並非來自國外,而主要是日本國內持有債券的個人、企業、養老基金(其中許多是政府基金)和日本央行,這些債權人對自己的政府態度並不強硬。
其次,日本通過政策手段將利率維持在較低水平(1%以下),從而控制了日本政府的利息支付。
最後,日本國債的本國持有者和外國持有者都對日本政府的償債能力抱有信心,因此他們還是繼續購買日本政府出售的債券。實際上,購買國債是日本個人和企業進行投資的主要方式。然而,沒有人能夠知道,在這些債權人失去信心、日本政府不得不違約之前,這筆債務會上升到何種程度。
儘管日本的利率很低,但其國債的體量、老年和退休人口數量意味著債務利息、健康和社會安全支出會消耗大部分政府稅收所得。長此以往,日本政府原本可用於教育、研發、基礎設施建設和其他經濟增長引擎的投資將會減少,而這些投資恰恰是刺激稅收的動力所在。
2、日本的女性
日本人廣泛認識到的該國存在的根本性問題還包括:女性的地位、本身較低且在不斷下降的出生率、不斷減少的人口數量以及人口老齡化。這4個問題彼此之間存在關聯。
理論上,日本男女擁有平等的地位。由二戰後佔領日本的美國政府起草且至今仍具有法律效力的1947年日本憲法中包含了一項規定性別平等的條款。儘管遭到日本政府的強烈反對,但這項條款還是被通過了,時至今日,仍有一些日本的立法者想要改寫這項條款。
現實中,日本女性在獲得平等的道路上面臨著許多社會壁壘。
當然,我將描述的這些壁壘也存在於日本以外的國家。但在日本,這些壁壘更為堅固—日本在健康、教育、就業和政治領域面臨的性別鴻溝,比起除韓國以外的任何一個富裕的工業化國家都更嚴重。
在家庭生活當中,日本已婚夫婦之間的性別分工通常被稱為「男主外、女主內」。這是一種在日本很常見,但效率較低的家庭內部分工模式,丈夫主外,須投入兩倍的工作時長以肩負起養活家人的責任,從而導致失去了陪孩子的時間,而妻子主內,也犧牲了獲得一份有成就感的工作的機會。
在職場中,日本女性的參與度率低,所獲薪酬水平也不高。隨著工作所需承擔責任範圍的擴大,日本女性的佔比急劇下降。日本大學生中的女性佔比為49%,入門級工作崗位的女性佔比為45%,而日本高校教職中的女性佔比僅為14%。日本中高層管理崗位中的女性佔比僅為11%,董事會中的女性佔比為2%,企業核心管理層中的女性佔比為1%,而CEO層級中的女性佔比甚至不到1%。在這些較高的職業層級,日本女性的佔比比任何一個主要的工業化國家都要低,除了韓國。躋身日本政界的女性寥寥無幾,況且日本從未有過一名女首相。
日本女性面臨的職場壁壘還包括:工作時間太長,工作之餘還需與同事應酬,有孩子的女性還面臨在外應酬時家裡的孩子由誰來照顧的問題,尤其是當自己的丈夫也無暇抽身,或者是不願承擔照顧孩子的責任時。
對日本的在職母親來說,託兒是一個很大的難題。日本法律明文規定,女性在產前享有4周的假期,在產後享有8周的假期,部分日本男性享有陪產假。
可在現實生活中,幾乎所有的日本男性和大部分的日本女性都不會使用這些法定的假期。雖說名義上日本僱主通過施壓使育有子女的女性員工辭職是非法的,但在職母親確實感受到了僱主施加的壓力,而且日本在職母親的託兒選擇空間很小。因此,日本人的普遍觀點是:母親應當待在家裡親自照顧小孩,而不是外出工作。
日本的職業女性陷入兩難的處境。一方面,許多(甚至是大部分)日本女性都想工作,但她們同時也想要生孩子,並且希望能陪伴孩子成長。另一方面,日本的企業對僱員培訓投資巨大,通常會為僱員提供一份終身制的工作,因此希望員工加班加點,一份工作做到老。因此,日本企業的高層職位鮮少對女性拋出橄欖枝,日本女性也不大會接受這一層級的工作邀請。
3、日本的新生兒
日本下一個相關的人口問題是出生率較低且不斷下降。日本人已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但目前尚未找到解決的辦法。
出生率較低且不斷下降,這在第一世界是很常見的現象。然而,日本的出生率幾乎達到了全球最低—每年每1000人中只有7名新生兒,世界平均值為19。不僅如此,日本本來就低的出生率還在不斷下降。
另外一個體現一國生育狀況的指標被稱為「總和生育率」,指的是一國平均每名女性一生中生育孩子的總數。全球總和生育率平均為2.5;在規模最大的第一世界經濟體中,這一指標為1.3~2.0。日本的總和生育率僅為1.27,處於較低的範疇。
可是,一國要達到人口持續穩定的狀態,平均每名女性需要生育的孩子數量—也就是所謂的「人口替換率」要略大於2。日本和其他一些第一世界國家的總和生育率均低於人口替換率。對其他的第一世界國家來說,這倒也不是難題,因為儘管這些國家的生育率低,但移民的流入能使其人口總數保持恆定甚至上升。然而,日本幾乎沒有移民流入,所以它的人口總數實際上是在下降的。
在某種程度上,頭婚年齡的上升是導致日本出生率不斷下跌的其中一個原因。目前,日本男性和女性首次步入婚姻的年齡約為30歲。這便意味著,女性在絕經之前(也就是還具備生育能力)的時間相對縮短了。
日本出生率下跌更重要的原因是,日本的結婚率迅速下滑。有的人可能會反駁說,在大部分其他發達國家,結婚率也出現了下降的趨勢,可是那些國家並沒有出現像日本這般災難性的出生率下跌狀況。這是因為那些國家出現了許多未婚媽媽:美國的非婚生嬰兒佔新生兒總數的40%,法國的這一比率是50%,冰島是66%。可是,這種狀況並不能緩解日本面臨的問題,因為該國非婚生嬰兒在新生兒總數中的佔比僅為2%,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為什麼日本人越來越不願結婚和生育子女呢?
當被問到這樣的問題時,日本人給出了以下幾個原因。一個是經濟層面的原因:結婚往往意味著要搬出原生家庭,成立新的家庭,要自己支付房租和養孩子的費用,相較而言,保持單身、住在父母家裡要實惠並且輕鬆得多。對女性而言尤其如此。日本人給出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單身的自由,這對那些不想承擔家務和照顧丈夫、孩子、雙方父母等責任的女性來說尤其重要。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許多思想前衛的日本人(男女比例相當)都認為婚姻不是一段充實人生的必要條件。
除了持有上述觀點的人之外,還是有70%左右的日本未婚男女稱自己是渴望婚姻的。那麼,他們為什麼沒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呢?根據日本的婚戀傳統,年輕的未婚男女都是通過媒人安排正式的相親,從而步入婚姻殿堂的。直到1960年,相親還是日本人覓得良緣的主要方式。但在那以後,隨著媒人數量的減少,還有西方自由戀愛婚戀觀的出現,這種包辦式婚姻在日本婚姻中的佔比降到只有5%。
但是,許多現代的日本年輕人面臨的問題是,他們的工作太過忙碌,面對約會太過羞澀,或者是在發展一段戀情的時候不夠成熟。特別是,隨著包辦式婚姻在日本逐漸淡出,以電子郵件、簡訊和手機為主要工具的非面對面式電子通信方式的崛起,導致人們的社交技巧日漸退化。
4、老齡化和不斷下降的人口總數
本就很低且在不斷下降的出生率和結婚率,直接導致了日本國民普遍意識到的另外兩個重要問題:一個是不斷下降的人口總數,一個是人口老齡化。
由於多年來日本的出生率一直低於其人口替換率,顯然日本的人口總數終有一天會完全停止增長,並開始減少。可是,當人們從人口普查數據中得知,這個可怕的時刻實際上已經到來時,那種衝擊感還是很強烈的。據預測,從日本人口目前的發展趨勢和年齡分布來看,到2060年,日本人口將會再減少4000萬,到那個時候,該國人口總數將變為8000萬。
不斷下降的人口總數和農村人口向城鎮轉移給日本帶來了顯而易見的影響。日本每年要關閉大約500所學校。農村人口減少導致許多村落和小鎮被遺棄。人們擔心的是,缺少了人口增長這股經濟增長所需要的動力,人口日漸減少的日本將失去財富,其在世界舞臺上的實力也將日漸衰弱。
不斷下降的人口總數對日本來說是一個「問題」嗎?在我看來,人口的減少對日本來說反倒是一件好事,因為這意味著日本國民對國內資源和進口物資需求的下降。
自近代以來,資源壓力一直是日本面臨的一大詛咒,時至今日依然如此,日本人也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資源匱乏的國家。由此,我認為日本不斷下降的人口總數是一個巨大的優勢,而不是一個問題。即使是那些對國內人口數量減少感到擔憂的日本人也同意,人口老齡化才是日本面臨的更嚴重的問題。
日本國民的預期壽命是全球各國中最長的為84歲,其老年人口佔總人口的比重也是全球最高的。目前,日本有23%的人口超過65歲,有6%的人口超過80歲。預計到2050年,65歲以上人口和80歲以上人口在總人口中的佔比將分別達到40%和16%。到那時,日本國內80歲以上的老年人數量將超過14歲以下的兒童數量,且65歲以上老年人數量和14歲以下兒童數量之間的比例將超過3∶1。
請注意,我本人對80歲以上的老年人並沒有任何意見。(否則不就是自我厭棄嗎,畢竟我現在已經82歲了。)但凡事並非多多益善,這個道理也適用於老年人數量。老年人數量太多對一國的醫療系統來說是沉重的負擔,因為比起年輕人,老年人患病的概率要大很多,尤其是涉及慢性病、絕症、難治之症和花銷巨大的病症(比如心臟病和老年痴呆)時。並且,隨著65歲以上人口佔總人口比例的上升,退休人口在總人口中的佔比也在上升,而勞動力的佔比則會下降。日本勞動力與退休人口之間的比例一直在急劇下跌:從1965年的9∶1降至如今的2.4∶1,到2050年預計將降至1.3∶1。
日本的未來是什麼?
人們有理由對日本抱以樂觀態度。
一個原因是日本歷史上有成功化解危機的經驗。在近現歷史中,日本作為一個民族國家,曾兩度在進行自我評估和做出選擇性變革方面展現不俗的成績。另一個重要的因素是,日本展現出從失敗和挫折中恢復的耐心及能力。
我之所以說人們有理由對日本抱以樂觀態度,還包括一些其他因素:日本作為一個群島國家,無須與鄰國共享陸地邊界,這為其帶來了一定的選擇自由,但這種自由又因為日本與中國和朝鮮半島在水域上的接近而受到限制;日本人擁有強烈的國家認同、民族自豪感與民族凝聚力;絕大多數貿易夥伴對日本給予了友善的支持或者至少是持中立態度;日本在解決部分主要問題時有其他國家的經驗可供借鑑。日本的其他主要優勢還包括它的經濟實力、人力資本、文化和環境條件。
除了上述優勢之外,我還發現了日本發展面臨的三個障礙。我之所以要提及這些因素,並不是為了製造悲觀情緒,而是想讓人們注意到,如果日本想要成功解決目前的問題,它需要在哪些方面轉變態度。
其中一個障礙是,隨著環境的變化,日本有一項傳統價值觀已經變得不合時宜:它仿佛依舊認為全球自然資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依舊不遺餘力地想要獲得對全球自然資源的無限制使用權,而不是作為表率,在國際合作中倡導以可持續的方式開採日益減少的資源。
另外一個障礙則是,二戰結束後的日本採用自我憐憫式話語,將自己打造成戰爭的受害者,而不願承認自己對戰爭應負的責任,不敢於擔當自己過去的作為。無論是在國家政治層面還是在個人生活層面,只要一天不承認自己的責任,問題的解決便止步不前。
在我看來,日本還面臨一個障礙,那就是在幾個關鍵層面,日本均缺乏誠懇且現實的自我評估。有一個例子就是日本人對預防本國人口總數下降的核心意義存在誤解。當然,如果日本的總人口從當前的1.27億減少到2000萬,那勢必會導致種種問題的發生。可是,我認為,如果日本的人口減少到8000萬,不但沒有害處,反倒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好事:換句話說,適度的人口減少可以緩解日本目前對資源進口的需求,畢竟近代日本嘗盡了資源匱乏帶來的苦頭。日本的強大源於上述談到的許多優勢,並非因為它的人口。
還有一個需要日本重新進行自我評估的領域,那就是移民的問題。日本已經意識到的自己存在的一些嚴重問題中,有許多在其他國家都是通過接收移民來解決的,尤其是涉及不斷下降的年輕勞動力與退休人口之比,託兒服務選項的捉襟見肘,以及養老護工的稀缺問題。日本真正要做的是勇於面對現實,形成一致的方案,以避免局面的進一步惡化。
下一個10年,日本正在面臨的這些問題能否迎刃而解?實際上,比起終結日本長期奉行的鎖國政策的1853年佩裡叩關事件和1945年8月經歷的那場近乎毀滅性的戰敗,目前日本面臨的問題並沒有那麼可怕。日本從過往的困境中成功恢復的經歷使我們看到了一絲希望。今天,當這個國家再度出現問題時,也許它能夠再次選擇性地重新評估自己的核心價值觀,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以揚棄的姿態去應對不斷變化的現代世界。
本文整理自《劇變》 賈雷德·戴蒙德著 中信出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