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r müssen wissen, wir werden wissen.
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大衛·希爾伯特David Hilbert
物理學家有一個夢想,將四種基本力整合到一個統一的理論中,它可以解釋一切的力,進而闡釋一切物理現象,是宇宙最深刻的秘密,是上帝造物的終極藍圖;
數學家有個小小的桃花源。兩千多年前,歐幾裡得的《幾何原本》從少量「自明的」定義、公理出發,推演整個幾何體系,並詮釋了一種探究真理的模式。
19世紀,社會上流行一種不可知論,「We do not know, we shall not know.」1930年,希爾伯特退休前,他在演講中激情澎湃的宣稱:「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 希爾伯特去世後,這句話就刻在了他的墓碑上。
希爾伯特最廣為人知的是,1900年巴黎國際數學家代表大會上,他發表的著名講演《數學問題》。希爾伯特根據過去數學研究的成果和發展趨勢,提出了23個最重要的數學問題,統稱為希爾伯特問題。希爾伯特問題作為諸多數學家力圖攻克的難關,對現代數學的研究和發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並起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希爾伯特問題中,有些現已得到圓滿解決,有些至今仍未解決。
希爾伯特涉獵多個數學領域,致力於為整個數學尋求一個堅實的基礎。對平面幾何的嚴格公理化只是他的一小步,他的目標是將整個數學體系嚴格公理化,然後再做出嚴謹的證明。1920年,他提出了希爾伯特計劃:
首先,將所有數學形式化,即,將數學陳述用符號表達;然後,證明這個形式化系統是無矛盾的(一致性、自洽性、或者相容性),並且是完全的(完備性),即,所有正確的陳述(就相當於定理了)都可以被證明出來;相關希爾伯特問題:第二問,算術公理系統的無矛盾性。最後,找到一種算法,來判斷一個陳述(命題)是否正確,即可判定性。(判斷機器?呵)相關希爾伯特問題:能求出一個整數係數方程的整數根,稱為丟番圖方程可解。第十問,是能否用一種算法(有限步),判斷一個丟番圖方程的可解性。
1931年,希爾伯特退休之後一年,哥德爾覆滅了希爾伯特計劃。
通俗的說,哥德爾證明了,任何無矛盾的(包含算術的)系統內,總有陳述是真的,可是沒法證明。任意包含了算術系統的數學系統,不可能同時是完備的和一致的。換句話說,總有陳述,我們無法知道真假,即不可判定。
嗯嗯,沒證明的猜想很多,只要我用得到的原理是對的,其他就隨便吧。可是,哥德爾的證明還包括,任意無矛盾的(包含了算術的)數學系統,不能在系統內部證明它的無矛盾性。(只是說在系統內不能證明,採用系統外的辦法,還是有可能的。比如說,自然數的皮亞諾公理的一致性可以在集合論中證明。)
好吧,希爾伯特計劃註定執行不下去了,有些東西根本沒法證明,我們到哪裡去找這樣的算法?
可是,系統其實可以是一致並完備的,例如一些較弱的系統(不包含算術,連自然數都定義不了)一階謂詞演算。在這樣的系統裡,所有正確的,都應該可以被證明。
可是,還是沒有這樣的機械算法。艾倫·圖靈Alan Mathison Turing證明了這樣的算法不存在,(還有其他數學家採用不同的方式,得到同樣的結論。)不過這是另外的故事了。
We do not know, we shall not know?
這樣說,圖靈證明停機問題是不可計算的,那停機問題到底有多「不可計算」?換個說法,到底有多難?設可計算問題的難度為0,有沒有比可計算問題難一點,比停機問題簡單一點的問題?有沒有比停機問題更難的問題?衡量這個「難度」的級別,被定義為「圖靈度」。數學家證明了,圖靈度的個數不可數,所有圖靈度組成了一個複雜但有序的結構。想像一個無窮高的樓梯,這裡只有地面是可計算問題,而這個無窮樓梯甚至是有殘疾人坡道的,就是說,連續的圖靈度。呵呵呵,雖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說的是什麼,可是,我們是可以研究「不可計算問題」的。
我覺得,假設有人給數學家提供了一個既不能證明、也不能證否的問題(嚴肅問題,不是噴火龍哈),那麼數學家一定是很興奮的。希爾伯特第一問題(稱之為CH)被證明:在現有公理系統「不能證明,也不能證否」,即獨立於現有公理系統。你可以簡單地說它對,或者錯,當然也可以繼續研究:「假設CH成立,那麼…」,當然,這也是建立新的公理系統的契機。
朗蘭茲綱領誕生於跨系統、跨數學分支的研究,它是一組意義深遠的猜想,揭示了數學各分支學科之間深刻的聯繫,橫貫整個數學世界。許多人相信,只要完成了朗蘭茲綱領中的工作,就可以實現數學的大一統。這是數學家的夢想。
套用古老的「知識的圓圈」,知道的越多,未知也越多。無須庸人自擾,我們實實在在的擴展,不是嗎?
回到哥德爾證明,我們將通過三個悖論,趨近哥德爾的思路。第一個,「這句話是假的」,真還是假?